自從跟林聰那個世交子弟吃過飯之後,柒休觐就一直躲着林聰,除了慶功宴上那一面,也沒再見過。這突然撞見了,林聰還有點不知所措:“你,你去哪兒了?這幾天都沒來軍營。”
“阿聰,納蘭恒裕跟我說,三年前章家滅門案,跟你有關,是真的嗎?”
林聰低了低眼簾,三年了,還是讓她知道了。
柒休觐一時感動和擔心都湧上心頭,氣惱道:“你怎麼能為了我惹上命案?章家如何定罪是官府的事,如果官府追究你該怎麼辦?”
“我是林家的人,誰敢定我的罪?隻是解決了一個章家,根本不足以洩憤,我隻恨自己不能手刃納蘭家。”林聰看到柒休觐泫然若泣的表情,頓時心軟了,“别擔心,有死囚犯替我頂罪,此案早就結了。”
柒休觐怔住,繼而漸漸蹲下身去,低頭痛哭。
林聰無措的想摸摸她的背,又覺得失禮,半晌才摸了摸鼻子:“不是,你哭什麼啊?不知道的以為我怎麼你了。”
“你不該為我手染鮮血……”
林聰無奈:“那染都染了,還能給它縮回去不成?”
我恨你不該為我染血,可我卻說不出一句怪你的話,因為我知道,你那一腔憤怒都是為了我,有此等高義的朋友,不能不心生感激,由此更不願你履曆中有污點。
柒休觐知道了三年前的真相之後,就與林聰分開了,林聰倔強的沖她背影喊:“休觐,我告訴你,我對我爹娘都沒對你那麼上心,我就算造了殺孽,也是因為想替你報仇,因為除了我,沒有人能為你讨回公道。自我參軍以來,沒再草菅人命,唯這一回,這件事,我做的不後悔!你要怨我,就去怨吧!”
柒休觐的背影頓了頓,良久啞着嗓子才說道:“我不怨你。”
林聰頗有些委屈:“那你能不能别老是躲着我了。”
“我多想坦然的接受你的好意啊……”可是,你和他們好像啊,一樣的視人命如草芥,一樣的玩弄律法于股掌之上,你們本就是相似的人,隻因為你待我不同,我才會有如此揪心的時侯。
隴安如今的縣官周正也算是個清官,知道納蘭家背地裡一些腌臜事,他的職位尚不能撼動納蘭家分毫,但很願意出一份力。他私下裡找到了柒休觐,告訴他一年前有一個姑娘曾經來縣衙報案,手裡掌握着一些納蘭家的罪證,要柒休觐去尋。
柒休觐問道:“那位姑娘是何人?手握證據之人,此時又在何處?”
“那位姑娘名叫阿秋,是廣州一個戲曲班子裡的頭牌,看她所呈狀紙上說明,她是在三年前一次大型販賣女子的船上,被邀請去唱曲的。後來那場風波過後,找機會做了納蘭世康的情婦,暗中搜集了不少納蘭家犯罪的證據,可是一年前她被納蘭世康發現了,就将她手中的證據給了她的心上人保管,要他明哲保身,将來有一天如果可以沉冤得雪,這些也算是派的上用場。她的心上人名叫楊少保,此時人在銀海。”
柒休觐驚愕的看着他:“阿秋?她死了?”
周正點點頭:“你認識她?她死的非常慘,五髒六腑都被人掏出來了,那些畜生……”
柒休觐沒想到自己當年拼了命的讓她跑,她卻又找機會靠近納蘭世康,一條好好的人命,又因為那些毒瘤而沒了。五髒六腑都被掏出來了……那些人渣,豈會在人死後洩憤?他們最擅長把手下的獵物慢慢玩弄至死……柒休觐想起阿秋生前的樣子,眼眶紅了起來,點點頭:“我知道了,我會去找楊少保,拿到他手中的證據。”
周正卻不得不提醒一句:“柒将軍,此路難行,一個不小心,就是死無全屍,你勢單力薄,真的想好了嗎?”
“大家一樣都是一條人命,憑什麼一定要分出三六九等,憑什麼這些本該好好活着的人要受人屠戮,不得善終!納蘭世康敢在衙門門口捅死人,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納蘭家以為朝廷不會為了這些平民與他們大動幹戈,他們已經害死了太多的人!我是一個戰士,我不怕死,我怕的是我已經變得麻木,身為朝廷命官,我拿到的每一文錢,都是從百姓身上得來的,肩負黎民百姓的福泰安康,不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個個百姓在我面前慘死卻什麼都不做,那我就不配穿着這一身軍服,不配享受着朝廷俸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