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彥回驿站的時候,柒休觐正在喝藥,他走上前,出于禮節朝她拱了拱手:“姑娘的傷可還好?”
柒休觐朝他颔了颔首:“有勞鄧王挂念,還好。”
鄧彥點點頭,坐到了一邊:“雖然當時鄧州收到來信求援,本王也曾想過嘉陵關之困,可誰也沒料到竟會到這種地步。本王與臣相趕來的路途中一再受阻,人馬死傷不少,隻能再遣人回去搬救兵,一來二去,就耽誤了來援助的最佳時機,真是慚愧。”
“鄧王此言差矣,元國内亂不斷,我們分批帶領的援軍,也屢屢遭到堵截,其實你們久久不來,我們大概也能猜到一二。這次元國四面對敵,死傷慘重,國力不繼,接下來,還是要盡快調整軍需戰備,充盈國庫。”
鄧彥應道:“姑娘說的是,皇上已經決定要收縮兵力了,将現有的金銀現錢都用在訓練精兵上頭。”
柒休觐笑笑:“皇上自然有他的想法,我們這些隻懂得在前線搏命的,聽從上頭的吩咐就是了。”
鄧彥也是沒想過,幾年前那個瑟瑟縮縮,跟人說句話都很拘謹的女子,竟也能領兵打仗了,他頗為感慨的道:“若是謙王殿下還活着,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得多驕傲啊。”
柒休觐的眼神空洞而悠遠,若是他還在……
她失落的扯了個笑容:“鄧王謬贊了,我真是感到慚愧,這次内亂,我也從中搞了許多亂子,傷害了不少自家兄弟,真是……無顔。”
鄧彥勸慰道:“姑娘不必如此,你被奸人控制,失去了自己的意志,那些惡,便不能算你的罪過。而且本王和臣相趕到的時候,姑娘雖然失去了理智,但刀尖對準的也是敵軍,而非元軍,可見你仍有一絲自我意識在掙紮。好了,不說這些糟心的了,你渾身上下都是傷,蔡聖手為你醫治了,也不能掉以輕心,先好好将養着吧。”
柒休觐應了:“鄧王可有去看看元帥?不知,元帥身體怎麼樣了?”
“元帥身體……也,受傷挺重的。”鄧彥斟酌了一下說詞,“蔡聖手為他醫治了,接下來,就要看他自己的意志了。”
柒休觐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茫然的看了一眼榆雁:“雲觀和阿雁不是跟我說,元帥沒有性命之憂嗎?”
榆雁撇過臉去,事實上,碧洲成從城牆上下來就沒再醒過來,呼吸微弱,能不能撐住也不好說。
柒休觐猛然掀開被子,可她全身都是傷,她以為自己有力氣下床,卻直接從床沿滾了下去。傷口撞到了地上,疼的她眼前一黑。
榆雁忙扶起她:“姑娘不必憂心,元帥吉人自有天相,會沒事的。”
鄧彥想扶她,卻男女有别,還是收回了手:“蔡聖手還守在元帥跟前,她是鄧州最有名的大夫,不知醫過多少沉疴舊疾,本王相信元帥會好起來的。”
“我,我要回嘉陵關……”柒休觐哆嗦着握住榆雁的胳膊,“鄧王,勞煩派人送我回去……”
“你的身體……”
“我一定要回去!”可能是看柒休觐态度堅決,鄧彥還是派人把她送了回去。
她第一時間去了碧洲成的房間,蔡氚還在守着他,見柒休觐搖搖晃晃的趕來,站起身讓開了位置:“姑娘該在驿站好好調養些時日再回,你自己的身體該有些分寸。”
柒休觐反應過來這就是救了自己性命的蔡聖手,當下朝她颔了颔首:“多謝蔡聖手救命之恩。”說罷就走到了床前,碧洲成還沒醒,裡三層外三層的繃帶上洇着血迹。
“元帥他……”
蔡氚回道:“他還沒醒,再等等吧。”
柒休觐心慌的渾身直哆嗦,蔡氚還沒下喝一口茶,看到她艱難喘息的樣子,覺得不對勁兒,忙走上前拉起她:“你怎麼了?凝神,别胡思亂想。”
柒休觐掏出藥瓶,顫抖着往嘴裡倒藥,可手腕全然使不上力氣,藥瓶子掉到了地上。
蔡氚扶着她坐到了椅子裡,撿了一顆藥丸湊到鼻尖聞了聞:“你有心悸的毛病?先别想那麼多,凝神。”蔡氚拿過自己藥箱裡的兩顆藥丸遞給她,柒休觐打着冷顫,吃了,約莫小半刻才平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