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碧洲成稍微清醒了些,便問了正在給他盛藥的仲蕭:“休觐呢?”
清廉聞言與仲蕭對視一眼,不知該怎麼回答。
仲蕭想了想,道:“她受了傷,皇上帶她回京醫治,得住些日子,你不用管她了,管好你自己的傷。”
碧洲成松了口氣,她還活着就好,回京城也好,京城裡的藥材和大夫總是元國裡最好的,有他們照料她,他也放心。
碧洲成并不知道柒休觐以一人之力打退了尤軍,他在城牆上昏迷過去之後,便不知道了外界發生的事。
當時柒休觐在打傷了碧洲成之後,徹底發了瘋,可她卻沒有再打元軍,她僵硬的支棱着自己沾了血的手,往城牆下走,元軍拿着兵器圍着她,卻又不敢貿然上前,就這麼看着她走了下去。
出了城門,她便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發了狂。元臻等人在城牆上看着她毀天滅地的本事,都在心底吃驚,若是這股戾氣是對着元軍,結果如何,還在兩說。
尤軍的主帥完顔律被她重傷,完顔律本身武功是少有人敵的,可沒想到在她手下竟全無反抗之力。主帥撤了,剩下些蝦兵蟹将,更是毫無招架之力。柒休觐殺進了城内,那些身着盔甲之人,在她手下如同碾死蝼蟻一般,毫不費力,輕松而又殘忍,一個人卻達到了千軍萬馬屠城的能量。有些愛國的憤慨之士,朝她轟着大炮,嘴裡不幹不淨的罵着髒話,想一個大炮轟死她,柒休觐躲避之時,看到路邊站着個小孩,來不及思考,雙臂摟抱過去,在地上滾了幾圈,把她放置在隐蔽的地方藏好,然後站起身準備離開。
那個三四歲的小女孩睜着兩隻大眼睛,無辜的看着她:“大姐姐。”
柒休觐的腳步頓了頓,烏黑的眼珠看着她。
“謝謝你。”小女孩知道她在殺人,殺了很多人,可是也知道她救了自己的命。
柒休觐失神的看着眼前粉嘟嘟、肉乎乎的小臉蛋,這麼可愛的小生命,潛意識裡的母愛,讓她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小鼻子,小肉臉。她曾經好多次,都有很強烈的願望,想要生孩子,好想生個女孩子,把她捧在手心裡,讓她在充滿愛意的家裡長大。可是她也想到了過去,那些肮髒的手,那些恥辱的血淚,打掉的那胎,樊大夫的提醒,消失的愛人。她的身體已經不宜生養了,而丈夫也早已不在了。
一個大石頭砸到了她身上,柒休觐淩厲的回身去看,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壯着膽子說:“魔頭!别碰我妹妹!”
柒休觐站直了身子,小女孩奶裡奶氣的說:“哥哥,大姐姐,救我……”
“離她遠一點!你這個屠城的怪物!”小男孩見她沒有攻擊,便一邊扔石頭,一邊想過來,把小女孩牽走。一個火炮朝着這個方向沖了過來,柒休觐的餘光看到了火光,一個快步沖過去,一把抱過小男孩滾了出去。火藥在她周圍炸成了一個巨型的凹洞,柒休觐後背被炸傷了,可小男孩卻被她保護的未曾受傷。
小男孩被那大炮吓傻了,哆嗦個不停,恐懼的看着她詭異的黑眼珠,不知該說什麼壯膽的話。
柒休觐回頭看了一眼,小女孩安然無恙,她站起身來:“去牽着你妹妹回家吧。”
小男孩連滾帶爬的過去,牽着小女孩趕緊跑了。
孩子,多可愛的孩子,好想要自己的孩子,與自己血脈相連的,骨肉……
趁着柒休觐失神的空隙,尤軍一個重炮轟了過來,柒休觐倉促之下沒來得及躲開,被炸得落到了很遠的重甲車底下,徹底昏死了過去。
柒休觐被帶去了京城,本來曾莊容還想親自照顧她,可親眼看到她發狂的樣子之後,也不敢再提了。柒休觐被關在一處院子裡,太醫院給她配了最好的藥,蔡氚也寫了兩張藥方留下,柒休觐喝着藥壓制心魔,她想,她可能就是心底裡的不平太多了,所以才會受到邪雨和毒藥的影響。
就當做,是自己修煉心智的一次機會吧。
幾個月後,待到她能自己克制心魔了,便不想再繼續待下去了,自請回軍營做事。元臻三天兩頭來看她,見她狀态确實好了許多,也沒有強留她在皇宮。
曾莊容給她收拾細軟的時候,問她:“休觐,你為什麼不是回隴安啊?榕源……你對這個地方熟嗎?你前幾年不都是在隴安,怎麼想着去榕源了?”
柒休觐點點頭:“我數月前,調到了榕源,當時想着幫忙安頓災民,在那兒也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