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謙忙完之後,回了宮,仔細詢問了蔡氚關于元臻的病症。蔡氚直言皇上的病是沉疴舊疾,體内的毒,還沒找到根治的方法,隻能用藥壓制緩解,且不宜用藥過于頻繁,否則不利于養身。
歐陽謙憂心忡忡,他回來之後,也找了不少民間的杏林聖手來給元臻醫治,隻是都是治标不治本,可是此事他急也沒用,隻能等着蔡聖手能不能研究出根治的藥方。
他去端了藥送到承明殿,元臻右手紙筆,左手撐着太陽穴,微瞌着眼睛,面色盡顯倦怠。
藥放在桌子上,歐陽謙輕輕晃了晃他的肩:“義父。”
元臻醒來,看到是他,輕喘了一聲:“這批着批着奏折就睡着了,朕的身子,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歐陽謙輕歎一口氣,将藥遞給他:“義父,服藥吧。”
元臻接過藥碗一飲而盡,歐陽謙看了一眼桌上小山般的折子,攙扶着他起身:“義父早點歇息吧,剩下的,兒子替您看,待有不妥的,兒子再向您禀報。”
元臻沒有逞強,起身去洗漱了一番,坐到床上,他看着窗外的夜色,略帶了些惆怅,道:“恐怕,朕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義父。”歐陽謙坐到他旁邊,“您不用太憂心,蔡聖手一直在研究解藥,兒子還在外頭尋名醫,現在醫者越來越多,總有人能治您身上的毒。”
話雖如此,可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元臻轉頭看向歐陽謙,總覺得有些恍惚,當年他還是那麼小一團,奶呼呼的,總是那麼黏人,有他,才讓元臻撐過了那段最難熬的幾年。也是有了他,曾莊容也多了些跟元臻接觸的機會,慢慢的,慢慢的,關系越來越親近。這二十多年,他們之間,有過真情,有過疑心,有過隔閡。他對自己發過脾氣,自己也曾經屢屢傷害過他的心。雖然有些是自己的意志所為,有些是為人挑唆,有些是自己身上的毒藥所緻,可這些都是他們之間發生的,一步一步,走到如今。
“謙兒,你應該也明白,很多年前,朕就用極高的标準來要求你。”
歐陽謙的心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感到微微的失重感,低垂下眼眸,情緒有些低落:“兒子知道。”
“你這些年,出落的很好,比義父當年做王爺的時候,争氣許多。朕知道,朕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你回來之後,許多事,都是你在操辦,你辦的也很好,朕知道,你很辛苦的在替朕分擔。”
歐陽謙下意識的想阻止元臻接下來的話:“義父……”
元臻示意他聽自己說完,續道:“你這麼長時間,往返于各地處理事端,經過了你在段國蟄伏的五年,你再回來,已經比以前待在朕身邊穩重了許多,在各地的民望也很好。朕在位時,沒能徹底清除元國的一些毒瘤,導緻他們禍害了無數的百姓,心中感喟。你如今明裡還要處理各種國事,暗裡又要去搜集這麼多證據,以求将他們一網打盡,還世間一個太平。你從小到大,不管為義父做多少事,都從來不會到義父面前邀功,也從來不會跟義父抱怨一句累,義父都明白。現在義父看着你,這心裡,除了欣慰之外,還有很多欣賞,因為你是義父一手帶大的,義父看你,就像是在看自己。”
歐陽謙看着元臻的眼神,跟他幼時沒有區别,都是那麼的坦蕩忠誠:“義父,兒子畢生所願,就是能為義父分擔責任,不讓義父一個人操勞辛苦。義父為國家所想,種種宏願,兒子都願幫助義父完成。沒有義父,就沒有今日的我,是義父養大了我,栽培我,我一生都願為義父盡忠盡孝,報答義父的養育之恩。”
元臻心中感觸,摸了摸他的腦袋,而後意識到他已經不是小孩子,又落寞的放下:“你對義父的孝心,義父一直都明白。謙兒,朕是元國的皇帝,不得不為接下來的民生做打算,你弟弟還小,就算要成人,也還要十幾年光景,況且,如果他不成器……朕是想着,祖祖輩輩傳下來的規矩,什麼立長不立幼,一定要傳位于皇帝的親生骨肉,都不是最重要的。你雖然不是朕親生,但朕親手将你拉扯長大,跟親生有什麼區别?你的才能比朕更多,又有一顆愛民的心,可以心懷天下。朕已經拟了密旨,若朕哪日身體不濟,便傳位于你,待你弟弟長大了,你也不必傳位于他,給他個王爵,能讓他好好輔佐你,為百姓盡心盡力做點事就行了。”
“義父……”聽到元臻談及繼位、生死,歐陽謙心裡百感交集,義父是他在這個世上最親的人,若他有天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