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收回自己的手腕,故作沒事,牽着他的手坐下,無聲的看着前方的地面,良久,又忍不住靠在了他的肩上:“小洲,其實,不是很疼,你不要難過好不好?”
碧洲成深一口淺一口的喘息,好像不可置信眼前看到的實情。
柒休觐的手穿過他的胳膊,盡情的感受這片刻的安穩:“在我感到害怕的時候,我會去想一些好的事情,比如,跟你在一起的日子,然後就沒那麼害怕了。”
碧洲成又執起她的手腕查看傷口,深深的喘息幾聲之後,壓抑的說道:“休觐,你,你讓我怎麼舍得……”
柒休觐伸手攬住他的肩,一下一下的安撫,眼底像是裝了很多種情緒,也像是想說很多話,可她最後還是歎息道:“小洲,你再等等,如果我能活着回來……”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全,事實上她也很難說得出口。
從他的營帳回邊境的路上,她回想到自己被一次次下藥之後,都一次次回到被困住的夢境裡。一座矗天高樓,有無數的樓層,根本跑不到盡頭,她不管往左還是往右,往上還是往下,都找不到出口。而她知道,每一次都會看到無數個人的面孔,都是那些曾經傷害過她的人,不時地從哪兒冒出來。他們陰冷着一張臉,龇着獠牙,手裡或拿着斧頭,或啃着人的肢體,在她轉彎或者探頭觀察地勢的時候出現在她眼前。
柒休觐覺得自己的心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她在尋找出口的時候,總是能聽到不遠處有動靜,要麼是人的腳步聲,要麼是兵器摩擦牆面的刺耳聲。她在這無數次的夢境裡幾乎都要瘋了,她沒有止境的跑着,想出去這棟高樓,可總是會出現那些人的臉,或掙紮着,或哭泣着,或□□着,注視着她。
刺耳的尖叫聲總是傳遍了這棟高樓的各個角落。
柒休觐咽如焦釜,握着那窗棱,看着外面漫天的迷霧,她根本看不到天空,也看不到地面,她不知道自己身處多少樓層,不知道自己在何方位。
她逃得太累了,有時候都想直接一跟頭栽下去一了百了。
一把锃亮的斧頭劈到她手邊,柒休觐低頭一看,一張猙獰的笑臉出現在她眼前。柒休觐嘶聲慘叫,轉頭往遠處奔去,跑着跑着回頭去看,從窗戶上爬到這層樓的人,正在快速的在地面上手腳并用的滑行着追趕她。
柒休觐恐懼大步往前跑,可這走廊似乎永遠也到不了盡頭,她無助的哭泣着,逃進彎彎繞繞的走廊和房門,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到底在哪兒,她握着在途中摸到的一把長錐,躲進了一間儲藏室。呼吸聲透過皮肉傳到耳朵裡,她覺得自己動靜太大,就捂着自己的口鼻,壓抑着自己慢慢呼吸。
聲音傳到了這處門前,武器摩擦地面的聲音由遠及近,柒休觐更是屏息不敢發出一點聲音,那斧頭在地上試探的剮蹭了幾聲,就傳到了走廊前方。
眼淚和鼻涕一起滑下來,柒休觐輕聲的喘息着,渾身都止不住的發抖,這整座樓裡,藏着的人,全都是那些……她噩夢裡的人。他們都在找她,全都在找她,然後把她拖入無邊的地獄。
她一放松,就感覺到腿上有東西在動,一回頭,自己的側後方,一張陰森的臉,張着獠牙,正要一口吃了她。
柒休觐凄慘的哀嚎聲響徹了整座大樓,她拼出全力擺脫那個龇牙笑着的人,再次狂奔。而她的叫喊聲也傳到了那些找尋她的人的耳朵裡,他們紛紛更加躁動,一路狂奔着找她的下落。
柒休觐不管躲到哪裡都能被人找到,她跑的筋疲力竭,躲進了一間屋子的櫃櫥裡。狹小的空間包裹着她,她聽着外界紛雜的腳步聲,武器敲擊牆面的刺耳聲,鼻涕眼淚全都蹭了滿臉。
她剛從永生基地裡被碧洲成和林聰清廉接回來不久,始終被噩夢纏身,不得入睡。碧洲成安撫她,說,記下自己心裡最喜歡的東西,如果她遇到實在害怕的時候,就不斷地重複念着自己最喜歡的東西,這樣那些髒東西就不敢來纏着她了。
柒休觐全身抖動着,雙臂緊緊抱着雙膝,将自己縮成最小的一團,嘴裡無聲的不斷念着:“小洲,小洲,小洲……”
紛雜的腳步聲和武器劃牆的聲音慢慢聚集過來,到了她跟前,柒休觐被那壓迫感和恐懼感裹挾着,在櫃門被打開的前一刻,失去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