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微微發着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她曾經也看到過很多風光一時的軍官,落得凄慘的結局。也曾經想過,自己會不會也如他們一樣,被裹挾着拖入命運的深淵。
柒休觐往往想起這些人生不可避免的生離死别,都會覺得恍惚,想到一個人活着的時候再如何好,或者如何壞,死了就死了。任何一個人的死亡都不會引起什麼變動,生命的長河中,到來的生命和逝去的生命來回交疊,永遠都沒有止期。
她也總想着自己死後,也不會對别人的生活造成任何影響,生命的逝去,就是這麼殘忍。
待柒休觐回過神來,兩人又談起了這些毒販子:“好了,姑娘,生死之事上天注定,這些人是自作孽不可活,我們誰都沒法子。”
柒休觐點了點頭:“我們這也算陰差陽錯,做了一件好事。”
房宗坦言道:“其實不是偶然,我已經在這兒蹲點觀察很久了,我的一個學生,他爹跟他們買了那讓人上瘾的煙卷,可是他們家不是什麼富庶人家,病得治不過來,一年多以前死掉了。他娘帶着他來跟我說,出不起費用了,我這才知道他們在民間賣這些東西。那孩子是個好苗子,我覺着不再學練功了很可惜,便跟他說,還是跟着我繼續學,等他以後能掙錢了,再把學費還我。然後就決心要管一管這不正的民風,暗地裡我查訪到了很多的線索,也打點了很多的關系,不然,哪裡那麼容易把他們一網打盡。”
柒休觐意外的道:“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是碰巧呢,你為了将他們全部收網,一定費了很大的力氣吧!”
“為了百姓的安危,再辛苦也得管。”
“大哥好樣的!”柒休觐在異鄉遇到了同門師兄,心情好了很多,可是她還記得,歐陽謙跟她說過,納蘭家倒了,可铎義俊還沒落網,而他背後也一定還有人,“謙王殿下跟我說過這些毒販子的情況,納蘭家在這生意上涉獵的不算太多,主要的大頭還在铎義俊那裡。而且殿下的意思,他背後也還有人。這些毒品先是被他們賣到了繁華的地方,這裡地方小,所以官府還沒有清掃到這兒。”
房宗也知道歐陽謙回來後,清除了很多邪惡的江湖勢力,他們遠在千裡之外,消息确實是會滞後一些,但也不代表與世隔絕。王爺這樣大動作,就算沒有十成的把握,也必定有了六成勝算,無論如何,都算是黎民百姓之福。
不管是藏在哪個犄角旮旯裡的毒瘤,他都要一網打盡。
柒休觐給碧洲成寫了一封信,開頭寫道:展信佳,信中告知了他自己遇到房宗的事,還有他們一起繳獲了當地的毒品和窩點。房宗大哥雖然身在民間,可身上浩然正氣更勝當年,寬慰元帥安心。柒休觐寫完了這件事,又将筆遞到他面前,示意他也給元帥帶幾句話。最後房宗也在信中寥寥數筆,問及元帥安好,營中兄弟安好,以及自己這些年在民間做的事,請元帥勿念雲雲。
落筆:柒、弟子房宗敬上。
房宗看到她信上折了好幾層,寫了很多随筆,并非公事,而是講了很多出來以後遇到的事。說她到哪裡落腳,尋着個租金不貴的地方開了館子,請了個熱情開朗的小丫頭,小丫頭不識字,她看人家對自己習字感興趣,便教人識字。說她身體還好,請元帥勿挂念,還有一些來到民間的所思所想,像是通信慣了似的。
“姑娘跟元帥,經常這樣閑話家常嗎?”
柒休觐頭腦簡單,沒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傻樂呵道:“我這個人很愛碎嘴,有什麼事兒都喜歡寫上一寫。”
房宗離開了軍營這麼多年,這些年來來去去了很多人,元帥自然也有了新的得意弟子,她跟元帥信上的家常是他從未有過的,心裡也未免不是滋味兒。後來的這麼多年,元帥身邊也有了更多的人,他有一點失落之餘,立刻告訴自己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兒。
柒休觐跟房宗一起去看了看他教拳的地方,又去看了看跟他學拳的學生,那些弟子已經很有樣子了。她心中對于這種‘自己的能量能延續給後代’感到由衷的開心,良好的品德,精湛的武藝,可以一代一代的傳承下去,多好的事啊。
柒休觐拜别了房宗,又踏上了旅程。因着路上遇到了一個碧洲成的同門弟子,她開心雀躍了好幾天。那種感覺很奇妙,就像是……她一個内斂的人到了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突然感覺身邊有親人了,瑟縮和膽小,一下子就被這驚喜沖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