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休觐一點力氣都沒有，喘了口氣：“好了，思齊，你先帶着弟兄們去休息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想些事情。”

“柒将軍，你已經嚴重透支了體力，又連續嘔吐不止，恐怕人都要脫水了，也跟我們一起去醫館裡看看吧。”

柒休觐搖了搖頭，似乎沒了說話的力氣：“我現在，走不動了，你們先去吧。”

程思齊隻能點頭，帶着兄弟們先去醫館治傷，然後再帶這些敗類去當地的衙門。

柒休觐茫然想着整件事的因果，又想到自己小時候遭遇的事，心裡既激憤于為什麼無論什麼朝代都有這樣的人渣，又在想以後要如何預防有更多的婦女和孩子受害。惡魔永遠存在，有些人是被生活逼成了惡魔，而有些人本身就是惡魔。

他們聽完了這件事的起因結果，臉上都露出了不忍之情。柒休觐打了一晚上的架，又嘔吐了好幾場，情緒也受到了很大的打擊，流了很多的眼淚，人已經快虛脫了。

柒休觐哭得嘴巴都幹了，不住的嘶吼道：“他們這些人，怎麼能這麼壞——！這些畜生都不如的人，憑什麼還能好好活着——！他們毀了多少人啊——！！！活着的人，都要一輩子帶着那些抹不去的陰影……死去的人，就這麼被他們害死了……他們還能平安無事的活了一輩子……憑什麼——！！！可惡，實在是，太可惡了……太可惡了——！！！”

清廉走到她面前，攬着她的腦袋靠在自己肩上：“休觐，你太累了。”

柒休觐的哭聲一頓，情緒一瞬間從悲憤變為了委屈，大顆大顆的眼淚奪眶而出，嗚嗚咽咽的哭個不止。

“會付出代價的，那些人，你不是已經抓到了他們嗎？”清廉整了整她亂糟糟的頭發，“那些枉死的人，你也在幫他們伸張正義，不是嗎？你隻是，你隻是太累了。休觐，我給你開間房，你好好的睡一覺，好嗎？這裡的事還有我們，你不必擔心。”

柒休觐滿臉都是淚光，懊悔的道：“我應該帶着他一起走的……盡管腳程會慢一點……可是，為什麼我沒有想到……我的腦袋要到什麼時候才能靈光一點？為什麼這麼明顯的事都不知道？我都看不出來？如果，我能帶着他……如果我能帶着他……就好了……”

“郗諾一定知道的，他知道你想救他，他知道你對他好，他知道你看着他的眼神都跟他們不一樣，他都知道的。就算到了天上，他也在看着你為他和他母親讨回公道，所以你一定不能倒下，好好養好身體，我們還要一起将那些惡人繩之以法呢。”

林聰上前道：“是啊，寶貝，這都跟你沒關系，你不要那麼自責。那麼小的孩子，他知道什麼啊？你不要太難過了……”

柒休觐聞言直搖頭，眼睛注視着林聰，緩慢而堅定的道：“不，阿聰，你不知道，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不要以為這麼小的孩子不記得，這個年紀的記憶，他會記得的！死去的人，連改變自己命運的機會都沒有了。而活着的人，烏雲會籠罩他的一生。你不知道他要怎麼樣才能活得健康，你不知道他成長的路途中沒有一個燈塔指引方向，他會長成什麼扭曲的樣子，你不知道他從第一次經曆那種事開始，到自己人生的結尾，這中間會有多少次質疑自己、貶低自己的時刻，你不知道他會怎樣迷茫的度過無人理解的時光，你不知道他不會再有勇氣與任何人建立親密關系。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清廉嵌牢了她的雙臂，一字一字道：“我們沒有經曆過那樣的黑暗時光，所以我們也沒有權利替任何人小瞧和輕視别人的創傷，但我們會盡力去理解，也會盡自己所能為這些人讨回公道，不至于讓他們求助無門，這是我們身為朝廷命官的意義和職責所在，對嗎？休觐，現在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到你，傷害到你在意的人，我們在這兒，我們會做你最充實的後盾，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好好休息，一切都有我們來操辦，好嗎？”

清廉的大拇指拭去她的淚痕：“我們都知道，你想救這些身陷囹圄的人，你不要哭啊，我們都會幫你的。我們是一家人，你想幫助的人，我們也義不容辭啊。”

柒休觐悶在清廉肩頭哭了幾聲，清廉安撫的拍了拍她的背，小聲提醒道：“元帥很擔心你呢。”

柒休觐擡起腦袋，看到碧洲成雖然在不遠處站着，沒有來勸慰她，但一直在看着這邊。

她默默走到碧洲成跟前，還委屈的抽噎了兩聲，但也在盡力控制自己：“元帥，我花在他們身上的心血，我拼死拼活得到的賞錢，全都白費了……我真心疼啊……我的錢，全白瞎了，我對他們的心意，也全喂了狗了……孩子，也沒救回來……可是，這件事是我沒有辦好，我檢讨……”

“休觐，我隻問你一句話。”碧洲成直接打斷她的話，“像他們這樣整個山村都是惡人的地方，必定還有。你幫助過那麼多人，你是希望他們每一個都對你感恩戴德，珍惜來之不易的機會嗎？我告訴你，這是微乎其微的事，那麼幫助貧困山區這件事，你還要繼續做嗎？”

柒休觐一愣，然後答道：“做啊，當然要做，我做的是好事，肯定要繼續做啊。”

碧洲成點點頭：“好，不要被一個人或者一些人去影響你的決策，你付出了這麼多的時間和金錢，隻要有一小半的人聽進去了，把握住了你給他們創造的機會，努力上進，争取改變未來的命運，這都是你的無限福澤。我倒不認為這是件壞事，反而覺得這是個契機，讓你早點看清楚他們的為人，不然你一直蒙在鼓裡，懵然不知，以後會有更多銀兩和心血投入進去。他們也教會了你，下次再幫助别人的時候，要多方面考察，值得幫了才會伸出援手，不是嗎？況且，你抓住了他們，民間又會少了很多被他們荼毒的百姓，這不是善事嗎？”

柒休觐聽他這麼一說，好像是沒那麼難受了，可還是落寞的撇起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