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種關鍵時刻,歐陽謙是會刻意保持理智,優先解決問題,不讓情感牽着鼻子走的,可是義父一再懷疑自己,讓他也逐漸上頭了。
“我知道,你一直記恨着師父,記恨他小時候要把你送走,記恨他這些年猜忌你,所以,所以……你就等不到他閉眼睛,你就要親手除掉對我最親的親人……”
歐陽謙知道隐淵對元臻來說跟親生父親一樣,他深呼吸了幾次,強行壓下心頭的失望,擦了一把臉上的淚,還算冷靜的道:“我被人誣陷了,義父,藏在西麟的是……”
元臻根本不想再聽他,直接打斷了他的話:“你一身的傷,你是遇到了誰,被救了?”
“一個前輩,武功深不可測。”
“什麼前輩?”
“我也不認得,我不知道跟他是頗有緣分還是他故意為之,幾次三番遇害,前輩都曾出手搭救。早在第一次出手救我的時候,他就說他認識我,并喚我謙兒。他的樣貌和對我的态度,讓我覺得很親切,就好像冥冥中,他就是我的親人一樣。”
“……”元臻在腦子裡将所有人都過了一遍,卻想不出身邊還隐藏着一個謎一樣的武林高手。會叫他謙兒,代表至少是年齡大過他許多的,還讓他感覺很親切,難道是血緣親人?腦子一閃而過這個念頭,猛地擡頭道,“這世間,不會還有你的血緣至親吧?”
‘轟’的一下,歐陽謙的腦子也蒙了,他使勁的回想過往幾次跟他在一起相處的點點滴滴,他對自己突如其來的關心、呵斥、嚴厲、溫柔,都不像是對一個陌生人該有的感情。他應該認識自己很久了,至少是觀察自己很久了,可是自己卻連一次都沒見過他……看他的年紀比義父還要稍微大一些,難道是親生父母的好友?父母托他照顧自己?難道自己爹娘尚在人世,還沒有死?
歐陽謙想着父母還有活着的可能,眼淚止也止不住的流下來,好像堅強了那麼久的心終于還是有了依靠。爹娘還活着,所以托他保護自己?那麼爹娘知道我是誰,知道我在哪?他們為什麼不來找我?他們是懼怕皇上,不敢貿然得罪?他們是不是也找了我很久?他們是不是也很想我?
他們會不會心疼我年紀輕輕的就落了一身的傷病?會不會心疼我一路走來的心酸和不容易?不,我見他們的時候不會讓他們看見的,我會遮的嚴嚴實實的,他們看不見,就不會那麼心疼了,可是我想讓他們心疼我,我想讓他們知道我有多想念他們……
元臻被他臉上不斷流淌的淚水震撼到了。
歐陽謙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僅僅幾秒的時間竟然想了那麼多,以前不敢癡心妄想的事情有可能是真的,這種喜悅簡直快把他逼瘋了,抹了把臉才知道自己流了這麼多眼淚,他仿佛第一次說話似的清了清嗓子:“義父多心了,我哪有這樣的福分。”
元臻感覺自己被他臉上抑制不住的喜悅灼傷了,那股喜悅充分控訴了這些年在自己身邊的生活,現在的,以前的,所有的生活。好的,不好的,一切的經曆,都被全盤否定了。
一想到僅僅有可能他的父母或其他親人還在世,他就高興的表現出這麼迫切的想離開,想回到自己親人身邊,元臻的心裡發酸的像擰成了一股繩。并不能肯定他的親人還在世,僅僅是這短短的一句推算,竟能讓他欣喜的流那麼多眼淚,露出那麼美好向往的神情。歐陽謙,你在我身邊的這些年,過得是有多不如意?
歐陽謙被這消息振奮起來了,他捂着傷處,開口還是有些岔氣:“義父,藏在西麟那位有可能是您的……”
一巴掌打斷了他的話:“你給我閉嘴——!歐陽謙,不管你父母在世還是不在世,朕都不可能放你回他們身邊!你是朕養大的,他們是生了你,但從未撫養過你!你現在長大了,翅膀硬了,就想撇下朕的恩情,回自己父母身邊了,天下間哪裡有這樣的好事!”元臻眼神中的狠毒讓歐陽謙有一瞬間恍惚的錯覺,“你省省吧!不管你再說什麼都是為了朕,再說什麼你打探到的情報,你的話,朕一個字都不要再相信!來人!去,拿兩條鐵鍊來給他拴上,回宮!”
歐陽謙想到自己從小到大一路走來的經曆的心路曆程,疲倦的眨了眨眼,發出了一聲冷笑:“既然皇上屢屢懷疑我的居心,絲毫不顧及我的情意,我也就死了心了。我早就說過,王爺還是平民,我從來都不在乎,能不能再做皇上的兒子,我也已經不在乎了。還請皇上給我一封貶書,我自請離京,日後,也不必再見了。”
元臻回以一個充滿殺意的眼神:“你想得倒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