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八
就在甯無塵的手即将觸碰到“淩長風”的假面之時,他清楚地聽到從假面之下傳來一聲輕笑。
變故就發生在那一瞬間。
甯無塵突然覺得手中一空,同一時間眼前之人就已經與自己拉開了距離。
他還以為是“淩長風”在生死抉擇間選擇了斷臂求生,卻發現那個漆黑的身影并沒有任何缺損。
不止那兩條手臂看起來與之前别無二緻,就連那柄漆黑的長劍也依然被緊握在那黑色手套之中。
可是剛才甯無塵分明感覺到,被他的長鞭絞住的東西在一瞬間憑空消失了。
他側頭望看去,卻見自己的長鞭正以一種詭異而扭曲的形态纏繞着,無論他怎麼将内力灌注其中,都無法像平常一般随意驅使它。
沒等甯無塵弄清楚自己的長鞭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模樣,就聽見有劍鳴聲傳入他的耳中。
他轉頭望去,隻見那漆黑的劍像是憑空幻化出許多分身一般,無數黑色的影子将這密室之中的燭火所映出的光芒撕扯吞噬。
甯無塵被這鋪天蓋地而來的劍氣裹挾,隻覺得自己仿佛要被撕成碎片。
他隻能徒勞地用那早已扭曲的長鞭勉強擋在自己身前,卻根本擋不住那從帶着嘶吼般的劍鳴聲和潮水般的劍影中奔騰而來的那一劍。
一點刺骨的微涼在甯無塵的胸膛中蔓延。
那些如潮水般的黑色劍影似乎真的化作海浪,在他的面前四散飛濺。
隻是那些本不應該有溫度的劍影不知為何如烈火般滾燙。
當甯無塵倒下之後,他才明白那滾燙的黑色并不是“淩長風”的劍影,而是他自己的血。
那些黑色的血也飛濺到他的長鞭之上,他這才看清,原來有無數的細絲将他的長鞭死死纏住,才讓他對自己的長鞭失去控制。
正是因為他自己的血将那些細絲也染成了黑色,他才終于看見了它們的存在。
可是,他還有無論如何也看不清的東西。
比如,“淩長風”使出的這招他從未見過的劍法。
比如,“淩長風”那張隐藏在假面之後的真正的臉。
就在甯無塵的雙眼即将被無法抹去的黑暗完全侵染之時,他聽到“淩長風”走到自己身邊的腳步聲,而後“淩長風”的聲音也在耳邊響起。
“這東西還是得物歸原主才好。”
這聲音與他之前所聽到的“主子”的聲音完全不同,而是另一個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
隻是甯無塵再沒有了把那個名字說出口的機會。
與再也走不出密室的甯無塵相反,段玉書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見到的并不是被烈火填滿的密室,而是熟悉的床鋪。
他再次回到了他在孟辰安的農舍裡借宿的房間,有陽光透過窗紙灑進屋裡,照在他的床幔上,在他臉上映出朦胧的影子。
恍惚間他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夢。
夢裡有被燃燒的烈火染成赤紅的夜晚。
有飛掠的箭矢穿過的宅院。
有那個突然出現的密室。
還有那個将他推開的人……
想到生死不明的薛憐心,段玉書立刻便想起身,卻覺得自己的半邊身子都傳來疼痛。他強撐着坐起來,才發現自己的整個右臂和右肩上都纏滿了繃帶。
他試圖回憶之前在密室裡發生的事情,卻被開門聲打斷了思緒。
推門進來的人不是之前與他一同住在這裡的韓洌,而是羅景明。
羅景明手中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放着的碗裡飄出一些煙霧缭繞的白氣。
“羅……”
段玉書剛想開口問羅景明關于薛憐心的事情,卻被羅景明打斷。
“段公子你快躺下,小心你的傷!”
羅景明來到段玉書的面前,把手裡的托盤放在床旁邊。
“這是涼血解毒的藥,大夫說你身上的燒燙傷雖然不算太重,但傷處太多,還是要小心療養。”
“薛小姐呢?她怎麼樣。其他人現在在哪?”段玉書顧不上喝藥,抓着羅景明的袖子急切問道。
“你放心,薛小姐隻是受了驚吓,沒有被燒傷。阿碧姑娘和蔣小姐正在照顧她,韓公子和蔣大人也在外面守着。”
“蔣大人?他怎麼會來這裡?”
“這個我也說不清楚……不過多虧了他及時趕到,才能把你們救出來。”
回想起前一晚發生的事情,羅景明至今仍然覺得迷茫。
雖然他自己親身參與了這一切,但是他仍然始終覺得自己根本看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麼。
從林明煦找到他的那一刻起,他就被卷入了這個充滿了謎團的事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