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康睡了一覺,已經醒來,躺在床上和阿琦湊在一起,玩着桂花。
見傅溪同李斯進來,康康舉起小胖手,手腕上挂着一串金色的桂花手串,炫耀:“姐姐給我做的。”
阿琦回頭羞澀一笑。
确定二人無事,傅溪同李斯在屋内坐下。
“你們剛剛提到信陵君?”時隔十年,再次聽到這個名字,傅溪隻覺得物是人非,“魏王真會因為旁人的幾句話就疏遠他嗎?”
李斯有些驚訝傅溪居然聽說過信陵君。不是因為信陵君不出名,恰恰相反,信陵君的名頭天下皆知,而是因為這是傅溪。有些七歲孩童都能知曉的常識,她卻聞所未聞。
“這世上,很少有君王能容忍,臣下的威名大過他。魏王也不例外。”
傅溪點頭,若有所思。就跟她一樣,等那個人長大後,也容不下她的存在。
“嫪兄,你見過信陵君?”李斯好奇,對于傅溪的過去,他知之甚少。偏偏傅溪的言行,不像七國之人,他也推斷不出來。
“沒有,隻是聽說過。”傅溪道,不再多言。她被十九局外聘之前,曾經在時旅公司任職十年,履曆第一個項目,就是信陵君門客半年遊。
那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傅溪當時還是個大學生。她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由國家和社會愛心人士資助長大,為了盡快獨立,她在咖啡店兼職。
偶然遇到一位星探,遞出了橄榄枝。
一米八的身高,腰細腿長,就連她因為臉盲,而顯得格外疏離厭世的眼神,也成了優點。那個發掘她的星探說,他第一眼見到她,就認為她天生就是時尚的寵兒。
就這樣,傅溪拿着簡曆,走進了那幢大樓。可惜因為臉盲,她認錯了人,錯失了成為模特的機會,但她找到了另一份更合适的工作——時旅導遊。
負責教她的老師,是時旅公司的金牌導遊——任智。
傅溪拿着時旅導遊員工手則,認真默念上面的每一條要求。她未必多喜歡這份工作,但她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不用這麼認真,”一隻手将她手中的手冊奪了過去,任智将手冊抛進垃圾桶,“這種東西,也就騙騙你們這些實習生。”
傅溪眼神落在垃圾桶裡的手冊上,她能不能換一個師傅?話少,還不随便扔她東西的師傅。
“你知道怎樣才能成為一個遊客滿意的導遊嗎?”
傅溪認真思索,細心、謹慎、可靠……
“錯,都錯!”不等傅溪回答,任智就直接否定,他閉上左眼,湊近傅溪,“這樣,才會讓他們滿意。”
收到傅溪懷疑的眼神,他站直身子:“對于遊客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呀,就是這麼當上金牌導遊的。”
傅溪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找範總監談一談,任老師的精神狀況問題。
入職前,她就聽說過,時旅導遊是個高薪的行業,但同時,其職業病也非常嚴重,容易出現精神問題。
“你相信嗎?這世上有人會通過幾段不知真假的文字,對千年前未曾謀面的人魂牽夢萦。
我們所接待的時旅遊客,都對于某個朝代或者某個人,有着異于常人的執念。為此,他們不惜花費巨額金錢和時間,隻為成為那人生命中的過客。
就連我們時旅導遊,也同過去的人,有了不該有的牽絆。”任智語氣惆怅。
“我不相信。”傅溪覺得任智在發神經,起身重新拿了一份員工守則。老師不靠譜,還不如自學。
任智見傅溪不搭理他,又問:“你難道沒有喜歡的古人嗎?”
“沒有。”傅溪頭也不擡,她不想為這種無聊的問題,浪費精力。
“我知道為什麼範先生推薦你入職了。傅溪,你就是為這個職業而生的,我相信,假以時日,你一定能成為金牌導遊。”他說這話時,眼中閃過一絲憐憫。
所有人對于傅溪來說,都是過客,無論是2050年的人,還是千年之前的人,都沒有例外,她永遠都是孤零零一人。
不,有一個人是例外。
後來,傅溪應故失聯,任智負責搜救,卻在鹹陽宮找到她。傅溪大學都未畢業,涉世未深,一定是被秦政哄騙了去!
誰人不知道嬴政驕奢淫逸,每滅一國,便搜刮美人,充盈後宮,有不見者,三十六年。
他被不肯離去的傅溪,氣昏了頭腦,完全沒有想過其中的邏輯。
秦政元年,秦政才十三歲,一直到秦政三十七年駕崩,曆經三十七年。依照秦國遵循周禮,國君和太子二十二才婚配的禮制,如何能夠有不見者三十六年?見到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又能做什麼?都是後世文人牽強附會之作而已。
當時任智一門心思把傅溪帶回去,她的人生才剛剛開始,不能就這麼毀了。
後事暫且不表。
很快,傅溪開始了第一個項目——信陵君門客體驗半年遊。
那是她第一次實習,她一身撒花白裙,聲線微抖,神态緊張:“戰國信陵君門客半年遊,是我司最受歡迎的旅遊路線之一。……我是負責此次旅行的時旅導遊,在此次旅行中,我會時刻陪伴大家。”
她努力勾起嘴角:“這是時旅遊客承諾書,請二位仔細觀看,如果沒有異議的話,簽上名字,此次旅行就可以啟程了。”
兩位旅客接過手冊,女遊客還在細細翻閱,那位男遊客直接翻到簽名頁,寫下自己的名字。
傅溪站在旁邊提醒:“這冊子裡有很多注意事項,建議先生您先了解清楚,再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