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是血的宋時缊被衆人圍着,他的聲音穿透層層人牆砸在沈南卿的耳畔。
“我一直暗中跟随謝铮,昨夜發現他冒雪前來此地,便連忙跟到此處。”
宋時缊話音一頓,沈南卿呼吸也随之一滞。
她看見宋時缊左臉頰上的傷口還滲出鮮血,她瞧見那沾染了血迹的薄唇一張一合。
“我看見謝铮動用了仙人福賜,一躍飛升大乘境!”
大乘境這三個字如清水入油鍋炸起一片嘩然,周圍的修士都被這三個字燒紅了眼。
無數人咬牙切齒怒罵:“就知道這個謝铮鬼話連篇!他果真私吞了仙人福賜!”
“就是自私自利的小人!”
“蘇绾绾是這樣,她師弟亦是如此,究其根本說不定是師傅的問題!”
千萬條不懷好意的視線射向景淩,沈南卿猛地沖上前擋在景淩面前隔絕這些視線:“根本就沒有仙人福賜!”
聞言,唐毅軒冷笑道:“沒仙人福賜他謝铮能突破大乘?”
“能!”沈南卿無半分猶豫,“同樣,就算你有仙人福賜,你也無法突破大乘!”
沈南卿這話無疑是戳着衆多人的傷口再撒了一把鹽霜腌得衆人生疼,唐毅軒更是怒目而視險些對沈南卿動手。
景淩默不作聲地将沈南卿護在身後:“凡事總不能隻聽一面之詞,總得見到謝铮後再聽聽謝铮的解釋。”
幾位掌門皆面面相觑,他們有一個共識──抓住謝铮。
天雷不斷,落點處便是謝铮所在的方位,此次要找到謝铮遠比上次要容易得多。
幾乎是景淩話音落地的功夫,所有掌門都攜帶本門派的修士禦劍直直沖向天雷落點的位置。
看着烏泱泱疾馳而去的人群,沈南卿攥緊手中的擎雲,可卻未曾挪動半步,她堅定地站在景淩的身側。
“南卿。”景淩擡手輕輕撫摸着沈南卿的發頂,“去吧,遭受雷劫是修士最虛弱的時候,謝铮他需要你。”
聞言,沈南卿急忙開口:“可是,若是我也……”
若是沈南卿也前去幫助謝铮就會留下話柄子給衆人,讓他們更加肆無忌憚地攻擊景淩。
況且如果連沈南卿都走了的話,師尊身邊是真的無人了……
可景淩卻笑了,很溫柔的笑意不帶半分師者威嚴亦不帶尊者姿态,就那麼和煦慈愛地笑着,好似家中最小的叔伯帶着年輕的心态背着老舊的輩分。
景淩:“孩子記住師尊永遠是你們的靠山,而不是你們的累贅。用不着顧念我,去做你們想做的事情!”
“師尊……”
沈南卿仰起頭望着景淩,眼眶微微濕潤。
“去吧!”
在景淩師尊鼓勵柔和的目光中,沈南卿握緊擎雲快步流星走向山峰高處。
突然一道身影從密林深處竄出攔住了沈南卿的去路。
沈南卿定睛一看攔路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始作俑者宋時缊,寒夜的冷霜凝結在她眉眼間,視線落在他的影子上,不願正眼再看眼前人。
宋時缊:“師妹,聽我一句勸,别去。”
聽到宋時缊的話,沈南卿步伐不停。
看着沈南卿頭也不回地走上那條隐于黑暗一眼望不到頭的路,宋時缊溫柔空洞的雙眸裡閃過一絲掙紮:“師妹,這一走,你便再也不是青城山派的弟子,我們再也不是一路人了,再見面便是死敵了!”
擦肩而過的沈南卿冷聲道:“我們本就不是一路人。”
一字一句砸在宋時缊的身上,他不意外她會這麼說,可是真的聽見這句話心口還是莫名一梗。
瞧着她的身影一點點沒入黑暗,宋時缊低眉微微一笑:“師妹,你知道我怎麼認出你是重生的嗎?”
沈南卿的腳步微微一頓,但并未停留,便匆匆禦劍飛向天雷落處。
行雲流水的動作間那微微一頓無足輕重。
當密林深處又重新歸于平靜,宋時缊嘴角那殘留的笑意化作自嘲,他修長的指尖輕輕撥開垂落的發絲,低聲笑道:“從你重生過後第一次說心悅我開始……”
腦海裡不斷閃過那時沈南卿的神情,雖也是嬌羞的,但眼眸深處卻看不見一絲一毫的愛意。
宋時缊自嘲一笑,想:“倒底是見過師妹真愛我時的神情,她是真情還是假意到底是一眼便能區分了……”
話音散在夜色裡,埋于落雪之下。
愛宋時缊的沈南卿死在了前世,他們兩生兩世都做不了同路人。
宋時缊左臉頰傷口溢出的鮮血緩緩自白皙臉頰滑落沒入雪地之中,血色似蛛網一般滲透蔓延開。
自血色前有一行堅定的腳印,自血迹之後也有一行腳印。
背道而馳,泾渭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