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那是，芬芳馥郁的花。綠色的藤蔓生長着，攀附着，纏繞着整個軀幹，想要尋求營養供給自身，然後開花。

它會開花，但不知道何時才能結果。

或許今天，或許明天，或許就在下一個夢境之中。

身下的是草地，是事物燃燒過後的灰，是近乎于無限虛無世界裡的塵土。

我站在草地上，灰燼裡，以及塵土中，靜靜地凝望着閉眼休憩的那個男人。

他什麼時候會醒？藤蔓已經纏繞整個軀體；他什麼時候會醒？豔麗的花朵已經開放；他什麼時候會醒？還未結果，還未結果，他暫時不會醒。

我閉上眼，身體往後仰，墜入花叢中，下沉、下沉，不斷下沉。花葉遮住我的眼，不讓我看穿這片迷障。

“瑞貝卡，你醒了？”

暖黃色的燭火照亮孩童的臉，比之前稍微大了兩歲，亦或者是大了三歲的維吉爾就這樣望着我，細心的詢問我的狀态。

我猶記得睡着之前，我才剛找到安全的住處，将伊娃和雙胞胎安頓下來。他們母子三人像淋了雨的小動物一樣，縮在我旁邊，可憐可愛的。我盡力的抱着他們，哼唱着家鄉的催眠曲，将他們哄睡着。

然而我睡醒後，維吉爾已經這麼大了。我早知道這種虛構的幻境是不遵循生物該有的生長邏輯的，但是沒有但丁和伊娃還是讓我覺得額頭突突直跳，生怕又有什麼變故。

“伊娃呢？”雖然也想問但丁，但伊娃暫時比但丁的優先級要高，所以我問了伊娃。

維吉爾聞言伸出手摸我的額頭，有些疑惑的問我：“媽媽不是還在康德鎮，你睡迷糊了嗎？”

我幹脆順着他的話繼續問：“所以我們要幹什麼來着？”

維吉爾湊了過來，小聲嘀咕着“你真的沒問題嗎，該不會是生病了吧？”但還是告訴我，我們現在正在結伴獵殺惡魔。

是的，我成了維吉爾的老師，教他怎麼幹掉惡魔。

天呐，這種事我做夢都不敢想，該說不愧是維吉爾嗎？他輕易地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指的是幻想出我成了他記憶中跳躍的同路人，彌補他童年所有缺失的部分。

我深刻懷疑他是不是想象不出來伊娃之後的樣子，所以把我融合進了他的夢裡，成為他的同伴、引導者和保護他的人。

真不錯，我一個人可以滿足他三個願望，餃子要是知道了，得喊我阿拉丁神燈【bushi】。

本神燈、呸，本魔女出于對小小的維吉爾的憐愛之意，把他摟進懷裡，無視他沒什麼力氣的掙紮和脫口而出“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這樣。”的抱怨，被子一蓋就是睡。

“好啦，好啦，好好休息吧，維吉爾。要做個好夢啊。”

即使這隻是一場夢，我也不介意陪你一起做夢。

手腕處有些許細微的疼痛，在燭火的照耀下，有看不明确的線纏繞。我微笑，擡手蒙住維吉爾的眼睛，告訴他：“沒關系的，維吉，夜很長的，你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黑夜，不用擔心夢境突然蘇醒，不用擔心被未知的東西吞噬。我會陪伴你，度過這一場漫無邊際的夢，直到你自願醒來。

沒關系的，維吉爾。即使美夢需要代價，那我也可以支付。

朝我許願吧，維吉爾。

我可以給你三個願望，你想怎麼許願都可以，我會滿足你的願望。

*

再次醒來後，我見到的已經是十五歲的維吉爾。

跳躍的年歲代表着他本人應該在蘇醒的邊緣，但又貪念幻境的溫暖，所以沒有醒來。

我隻當自己沒看見，自然而然的牽着十五歲的維吉爾的手，溫和的做他的同路人。

十五歲的維吉爾已經快要有我高了，這挺正常的，畢竟完全體的維吉爾比我高了至少得有二十多厘米。但他的身高具體有一米九幾，這個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沒拿尺子給他測量。

我有些可惜，沒能看着他長大，但是轉念一想自己要是看着對方長大，總歸感覺怪怪的。

“瑞貝卡。”

十五歲的維吉爾稱呼我時，比幼年的時候少了點溫和，多了點沉穩。牽我的手依舊緊緊地，不願放開。

“怎麼了？”我問他。

他一開口我的表情就直接垮掉，因為他問我：“我記得你以前還要找你的戀人，為什麼沒去找了？”

我：要不是看你現在在做夢，我肯定得給你一拳，超大力的那種。

但是他的話刺痛了我，讓我有點不痛快，所以我也打算讓他不痛快。

我伸手摸摸十五歲的維吉爾的臉，對他笑得很甜蜜：“哦，因為我有你這個新歡了，所以直接抛棄那個舊愛了。”

維吉爾：……

他沉默幾秒後，不太确定的問我：“你在開玩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