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那件事後皇帝對他實行了軟禁,府外一衆禁衛軍把持,堅決不許他外出。可他柳瞑鳳畢竟不是冷漠之人,師恩如海,孫昌一身清白,他斷然不能置之不理。
柳醉蛟代他待在府中,他是找了個死角鑽出去的。
他輕歎一口,白色的蒸汽後是少年清瘦的臉。那一宿後他病了一場,在座也大多拖着病體:“瞑鳳方才在府中尋了一番,能找到的都在這裡了,請諸位大人過目。”他從懷中珍重掏出一個紙包,已經到了月底,他的錢該布施的都布施了,也是一番好找才隻有那麼一點點。
身側的吏部尚書杜秋接過紙包,清點一番後遞給徐氏,搖了搖頭:“便是足夠棺木,壽衣,不及一座碑碣,亦做不起白事。”
徐氏接過,咬牙:“老妪還有一點。”她說着轉身,取來一個算不得精緻的木盒,其中俨然一副玉钗,一隻玉镯。
“夫人不可!”衆人急忙起身要攔下,卻見一行淚水自徐氏眼中流下:“諸位大人為先夫殚精竭力,我與先夫少年夫妻,一生琴瑟偕老白頭已是大幸,如今橫禍當頭承蒙諸公不棄,老妪此生無才無德,若僅此最後的一點都做不得,那也對不起這一世夫妻之名。”
衆人靜默,徐氏一狠勁将東西塞到杜秋手中,杜秋慌忙接下,清點一番:“夫人三思啊……這……刻碑則足,而白事………”
“如若諸公不棄……”柳瞑鳳道,“孫公古直,于我有恩。瞑鳳願為擡棺,親為下葬。”
衆人見狀,皆是一愣,兵部侍郎程胄道:“事關前程,本不應你來,便由我等來吧。”衆人附和。
“若諸公不允,瞑鳳有違師恩,救命再生之恩無以為報,不若自戕———”他說着就要拔劍,衆人匆忙按住他:“使不得!使不得!”
計議一番,都察院左右督禦史兩人偷偷跑出去買了一口棺材一件壽衣回來,衆人在後院将壽衣給孫昌穿上,鄭重将屍身放入棺中。
衆人整頓着裝,大雪之中,銮金大道上,杜秋領頭,魂幡獵獵,柳瞑鳳等六人在後擡着棺材,深深淺淺一腳一腳踏在雪地裡。
“擡棺出殡,行人避讓!”杜秋高喊着,衆人神情莊重,脊背筆挺,旁人議論紛紛,他們卻毫不在乎。雪蓋上棺木,仿若在為文臣忠良一生清白封棺。簡陋至極的出殡卻是從患難中走來的五十多年最莊重虔誠的禮贊。
城郊的青草地,是他們選定的終點。
“棺木入土,逝者永存。公清白廉潔,忠君愛民,風骨卓然,必為青史所銘,汗青為封!”
陳釀灑在碑前,雪地上仿若與塵世畫出一個泾渭分明的界限
衆人跪在碑前,一如往日,莊重行禮。
叩首,再起時,淚水已模糊了雙眼。
“孫先生!一路走好!”柳瞑鳳再叩首。
“孫老,慢點走!”
柳瞑鳳被匆匆趕來的禁衛軍強行帶走,這件事終究以杜秋血濺大殿草草收尾,一衆老臣勢力受損,朝廷再次換血,而柳瞑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