僚牧卻道:“一定會有人來的,即便不是殿下。”
“陽薄從草民之手流出,想要清查此案的人便一定在找陰薄。”
“草民隻是在等那個,來取陰薄的人罷了。”
“這麼說來,陰薄在你手中?”
桑珏換了個姿勢端正了些,僚牧頸項間的刀刃也動了動。
“不,不在草民手中,卻隻有草民知曉在何處。”
“時大人自焚那夜,火光沖天,附近街坊均來救火,卻不知時大人幼子因此逃離。草民正是受時大人所托,護送其幼子之人。”
“賬冊陰薄,正在其幼子手中。”
“包括數年間,時大人與匈奴人來往之信件,以及可作為人證的在下。”
這些東西本該随着大火付之一炬。
桑珏本以為這場“自焚”便是匈奴為了掩蓋這些。
可假如當真如僚牧所說,偏偏卻是這些足以釘死時厲光謀逆、裡通外敵的證據躲過了這場大火,留了下來。
他與項伯臻對視一眼。
“既如你所說,其子又在何處?”
“草民不知。”
脖頸上的刀刃幾乎貼近皮膚陷入肉裡。
項伯臻居高臨下的看着他,漆黑的眼瞳如同張開獠牙的猛獸。
“那孩子不會總是在一個地方,上一次草民與他聯系時,他混在流民之中。”
“草民可以聯系到他,但尚需殿下等上三日。”
僚牧垂着頭,顯的格外馴服。
桑珏知道,這就是他的底氣。
如若沒有猜錯,僚牧一旦死去,時厲光幼子也會立馬離開雲州。
屆時人海蒼茫,再要找到這些,便如水入汪洋,難上加難。
“臻彥。”
項伯臻收起長刀,回到桑珏身側。
“僚先生,你隻有三日。”
“多謝殿下。”
僚牧垂着頭,倒退出廳室。
他的視線裡看不見坐在上首的那個人,地上的青石磚隐約走到了門檻之前。
僚牧做的看似坦然,但隻有自己知道,他背上的衣衫已經盡數濕透。
項伯臻确實可怖,那把刀刃——他數度以為瀕死。
但最關鍵的卻是那位殿下,聽不出喜怒的語調,每一句話卻都近乎把人逼到刀尖上。
他半隻腳邁出門檻。
“僚先生。”
僚牧下意識地擡起頭。
“時厲光,是我父皇的人,對嗎?”
已經不需要回答了。
僚牧的神情足以說明一切。
桑珏含笑坐在那裡,門在他面前關上的那一瞬間,僚牧仍舊沒有回過神。
“果然。”
這世間能看出這一點的,大約隻有在這裡的兩個人,與遠在京師的桑岚。
究其竟,隻可說是太過于熟悉當今那位陛下。
七品門下錄事,這樣的官職不是人人都能做得。
時厲光從這裡出身,雲州又是邊防要地。
出任雲州牧這樣的職位,父皇一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這樣一來,一切便說得通了。
如果說時厲光是帝王授意下,假意倒向匈奴的棋子。
那麼現在,他點燃了一簇火。
揪出匈奴人在暗處的織網,順勢而上,他要燃燼這場陰謀。
桑珏起身,看見站在外面庭院裡,惴惴不安卻不敢看向這邊的方嶺。
“有人同我說,雲州多英傑。”
“我先頭是不太信的,現下裡卻是信了。”
“父皇識人用人的本事,果真是已臻至化境。”
“對吧,臻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