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粒雪滾落融化進褲子布料内。

我拽了拽脖頸暗紅色圍巾，忍不住輕輕吸氣，同時凝聚精神操控面前在雪地上擡臂的機器，旁邊正擺放着四枚圓潤到挑不出差錯的雪球，這也是它的傑作。

“好厲害！”三浦春興緻盎然，站在一個我提前說清楚的安全距離雙眼發亮，她戴着棉手套的手搓搓臉頰，肌膚微微泛紅感歎出聲：“沒想到小霧竟然還是科學家！……唔，小春隻會做服裝呢……”

“啊！對了對了！我可以給機器人小姐量身打造冬裝！”三浦春雙手開心地舒展揮動，接着又如同尋求許可的小孩子般看向我和笹川京子：“怎麼樣？你們覺得什麼顔色适合機器人小姐？”

寂靜空曠的教學樓外餘留微弱［嗡嗡］機器運作聲、笹川京子和三浦春擡步走向大雪球的［咯吱］腳步聲、以及我撥動方向盤的［啪嗒］聲。

在這種近乎輕松到昏昏欲睡的氛圍中，我格外清晰聽見三浦春清脆含笑的話，并記住她說這句話時亮晶晶仿佛整張臉發光的模樣，所以我情不自禁跟随對方想法思索回答：“像太陽一樣的顔色——因為現在是冬天。”

我們幾個人來之前的預想是堆三個雪人，然後分别抽簽決定誰要模仿誰的樣子裝扮雪人，但中途她們以我要操控機器人而推着我遠離場地，全程由三浦春與笹川京子處理雪球。

在笹川京子調整好第二個雪球的距離後，她拍拍衣服上殘留的粒子，眼睛緩慢眨動一下毫不猶豫附和我：“我覺得小霧選的很不錯呀！”

“嗯……兩票的壓倒性勝利！”三浦春從雪球背後探出腦袋，笑嘻嘻地高舉毛絨絨手套的比耶手勢。

準備好堆雪人需要的主要材料時，機器人恰好報廢，眼看她們兩人瞪大雙眼擔憂地圍住機器人團團轉，我随手把操控器塞入大衣口袋，慢吞吞走過去解釋道：“别擔心，半成品總是會有這種小毛病，今天第一次能使用這麼久已經出乎我意料之外。”

而且機器人不是用什麼精密昂貴的零件拼裝出來，我的資金也不允許，除了核心部件，其他全是我課餘時間翻垃圾堆收集來的。

當然我沒興趣仔細告訴笹川京子和三浦春這個産品的發展曆史，在簡單安慰性的話語結束，我蹲下身體，拉開鼓囊背包，掏出裝飾品認真擺好在雪面。

昨天夜晚忽然降臨的大雪即使隔着窗戶都可以望見，那些輕飄飄狀似無數隻鳥兒褪去羽翼的雪花斜飛着堆積，直到現在，仍然可以看見栖息于樹梢搖搖欲墜的殘雪。

正好一陣風呼嘯刮過，踩着落雪的腳步聲連帶身側笹川京子驚訝的聲音：“咦？小花？”

我順勢仰頭，黑川花雙手交叉伸進袖口縫隙，站在不遠處同樣有些不解地望向我們：“呃，京子？小野寺？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堆雪人。”我重新低頭捏起剪刀抖了抖它，随後站直身來态度自然地遞給茫然的黑川花：“本來應該是我負責剪樹枝，不過因為要給黑川堆一個雪人所以隻能交給你了。”

“哈？喂不對吧，我還沒同意這麼冷的天陪你們玩雪！”黑川花口中故作不爽的反駁，手卻口是心非地接住剪刀，同時放下書本，一面左右轉頭打量尋找适合的樹，吐槽道：“真是的，原本是回來拿遺落的作業，怎麼被自說自話的笨蛋纏上了。”

“很有趣的，小花一起來試試嘛。”笹川京子笑容甜美，她旁邊的三浦春不知道什麼時候折騰出新的抽簽，鄭重其事地伸到中間，示意大家再次按照新加入成員名單抽取。

神奇的是，我和三浦春抽簽互相是對方，而剩下結果就不必多說。

這次出來攜帶的手套不是皮面，導緻它很快就浸滿濕冷溫度，我抿唇脫下手套，接着繼續借用從報廢機器人那掰下來的部件鏟雪，先是堆出差不多高度，再壓實鼓搗成圓形。

至于頭部大小就不需要那麼多了，我幹脆半跪在地上雙手擁入扒拉。

本來一切進行順利，誰成想在我兢兢業業捧起雪人頭部起身期間，一團莫名飛來的黑影狠狠砸向後腦勺，猝不及防之下，我瞬間撲倒進雪堆，冰涼感由面部蔓延。

細密綿密的粒子飛速滲透每一寸，我幾乎是懵懂無措地被三人拉起，笹川京子關切地替我拍去衣服的雪花，三浦春和黑川花則是皺眉回頭張望。

“按道理說現在不會有人來學校……”笹川京子低聲喃喃奇怪道。

“沒事吧？小野寺？”黑川花瞥了眼渾身狼狽的我，不太開心地拿出一張手帕遞來，與此同時冷哼不滿：“真是的，不知道是誰這麼幼稚玩打雪仗亂丢。”

我雙手握拳揉了揉沾滿細雪的眼睫，口中緩緩回應她們：“我沒事，别擔心了。”

接過手帕仔細拭淨發絲中途，三浦春圍着周圍轉了圈回來，她一臉疑惑地攤手：“小春沒看見附近有人，好奇怪。”

我們本來也沒打算要怎麼樣，畢竟學校雖然處于無人狀态，但不代表完全屬于我們，所以彼此之間嘀咕幾句就這樣擱下，大家再次各做各事。

替黑川花堆的雪人大概到我的肩膀部位，兩團勉強辨認出圓團的球體相接，在笹川京子盡可能使用手邊裝飾美化雪人下，它透出幾分憨厚的可愛——總之我是這樣認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