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衍和沈玉枝年齡差不多,叫一聲玉枝卻像是喚小輩兒似的。
沈玉枝點點頭,這個話題很快被扯開,陳子期若有所思地開口:“臣一直覺得您從登基之後所作所為不太像您。”
“為何這樣說?”
“臣還以為您會大刀闊斧直接抄了那群佞臣的家,将他們殺死……”
梁衍笑笑:“陳相心中朕就如此殘暴?”
陳相看了一眼蕭君珩不說話了,心中卻點了點頭,何止殘暴,從他跟着梁衍做事後這種幹脆利落的做法才是梁衍最擅長的。
梁衍笑笑:“這不是有人告訴我要做仁君嗎?”
蕭君珩聽出梁衍說的是自己,他下意識反駁:“我沒有……”
他什麼時候給梁衍在朝堂上提過意見,真是誣賴!、
“不是你說對朝臣要恩施并重……”
梁衍沒告訴衆人他隻是在“養蠱”的想法,如今朝中都是老臣,他要殺也是殺那些與他最為離心的,這樣的警告才有分量。
至于現在的放縱,說到底都是一時的。
“沒想到小殿下倒是有不少想法,您沒有打算入朝為官輔佐皇帝的想法嗎?”陳子期問。
新帝即位後第一次科舉就在明年,屆時那群老臣恐怕會大洗牌。
蕭君珩沒說話,梁衍替他回答:“他還小,以後無論是相入朝還是就這樣沒心沒肺地在宮中待一輩子,都随着他去。”
蕭君珩也正色地看着梁衍,片刻他說:“老師也好久沒有來教我了,明日讓他來吧。”
衆人都聽出了蕭君珩的意願更偏向前者,梁衍有些擔心地看着蕭君珩。
“你要好好考慮清楚,這不是東峻,你以後若是做事是為大梁。”
蕭君珩有些無奈,他知道梁衍在擔心什麼:“我恨的是一個人又不是一個國家,東峻已經沒了,難道我以後就什麼都不做了?讓我再想想吧,陛下。”
許是因為談到正事,桌上氣氛有些沉了下去,陳沈二人極有眼力見地退下了。
蕭君珩将碗筷一推:“陛下,我想去宮外轉轉……”
宮裡屬實有些無趣,而且梁衍最近忙也不經常陪着他:“我去太子府待兩天吧。”
上次沒聽完的戲他還想聽呢,來大梁這麼久也沒有認真地在京城逛一逛,如今無事一身輕,他總要先享受享受。
而且現在的梁衍已經是皇帝,不像從前那樣前有狼後有虎,不會出現像上次一樣的情況了。
“好,那我今天讓他們準備準備,帶幾件厚實的衣服,明日下了朝我就……”梁衍沒有什麼理由不答應。
“我自己去吧。”蕭君珩說:“您每天還要上朝,宮内外往返實在是太辛苦了。”
蕭君珩實在是真的體恤梁衍,雖然梁衍從來從不和别人言累,但那眼下的黑青不是畫上去的,是每個他已經熟睡的日子已經在桌前批閱奏折熬出來的。
旁人都說梁衍暴虐、言行難測,蕭君珩卻覺得無論如何現在的大梁皇帝是真心為百姓謀福祉的,未來一定會在史書了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梁衍沒有再多說,他隻點了點頭。
次日,吉祥備好了馬車,蕭君珩在梁衍下朝後強行讓他繼續休息一會兒,回絕了送他出宮的所有可能性。
梁衍知道小孩兒心疼自己也就依着他躺下了。
等到馬車駛出皇宮城門,劉德全才緩步走進來,他看着床榻上閉着眼睛的梁衍有些猶豫,這嘴正半開不開之際梁衍突然出聲:“走了?”
劉德全應了一聲:“那您什麼時候去?”他當然知道自家主子不會放任小殿下一個人出去。
“晚上吧,既然阿珩想要朕好好休息,就聽他的,午時過後再叫朕。”說罷他真的閉上了眼睛。
也許真是疲憊極了,沒一會兒他便陷入了深眠。
劉德全點上安神香也退了出去。
當然,這幾天還發生了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事兒。
自從上次趙貴人沖撞了蕭君珩之後,梁衍竟然着手将先帝後院都驅出皇宮,倒沒有為難他們隻是在宮外尋了處别院安頓。
一向錦衣玉食的娘娘們哪受得了這樣,旁人不知道原因,趙貴燃确是清楚的。
他趁着梁衍上朝的時間來到乾清宮跪下,請求見蕭君珩一面。
沒人敢驚動床上還在熟睡的蕭君珩,趙貴人就這樣一直跪到蕭君珩起床,他皺着眉有些不滿地對吉祥說:“先帝的妃子跪在乾清宮多不好看,你們不将他請進來。”
吉祥躬身:“殿下,乾清宮可不是東宮,沒有陛下和您的命令,誰敢放人進來啊。”
蕭君珩歎了口氣,也确實是這個道理,不過趙貴人找他又有什麼事兒?
見了面,蕭君珩總算是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微微怔愣了一會兒:“您不覺得出宮不失為一個好選擇嗎?”
蕭君珩是知道梁衍性格的,萬一這往後這些先帝妃子不小心惹惱了他,恐怕是小命不保,離開了皇宮,雖然說吃穿規格免不了下降,但至少能保命不是。
他也保不齊梁衍什麼時候看他們再不順眼了。
“我、我知道,但我們在外人好歹也是風光了一輩子的娘娘,若是就這樣出宮恐怕就要成為整個大梁的笑話了,哪怕是整日擔驚受怕些總要留着最後一絲尊嚴,殿下,求您和皇上說兩句好話吧。”
蕭君珩歎了口氣,他有些理解後宮女子的悲哀了。
這一堵紅牆就像圍城,将各數不堪圈起,留給大衆的隻有靓麗的表象,無數個寂寞難免的日子隻有這些女人自己清楚。
可偏偏,這是她們最後的體面。
“我知道了,我會和皇上說的,不過……最後他怎麼決定我也沒有辦法左右。”
趙貴人走後不久,梁衍就回來了,蕭君珩主動提起了剛才的事,他握住梁衍的手:“陛下,皇宮這麼大,不至于連一群女子都容不下,我的心眼兒也沒有這麼小。”
梁衍沉默,這件事終于是做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