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俞禧在一堆書裡左挑右挑選了一本《詩經》遞給他,“就從這個開始吧。”
奚辭州拿起《詩經》像模像樣地讀了起來,夏俞禧見他讀得認真便也有些欣慰感,誰知讀到一半奚辭州便停了下來。
他眸中晃過一絲不懷好意的笑意,用手指着書本一處道:“這個字讀什麼?”
夏俞禧順着他指着的地方看了一眼,讀出聲道:“矜。”
“哦。”奚辭州跟着她讀了一遍,“原來讀矜啊。”
“那這個字在這裡是什麼意思?”奚辭州又問。
夏俞禧懶得去梗着脖子,直接起身在他旁邊坐了下來,她接過奚辭州手中的《詩經》仔細看了看,發現他讀的這篇是《鄭風?子矜》。
這首詩她記得在中學時期學過來着,腦海中還有些印象,她道:
“這個字呢是衣領的意思。”
奚辭州“哦”了一聲,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
夏俞禧隻覺自己在奚辭州面前簡直能堪稱學霸了,神情也逐漸有些得意起來。
“那這首詩是什麼意思?”奚辭州再問。
夏俞禧耐心地給他一字一句解讀,待全篇講解完,夏俞禧頓時生出一股成就感,在這難得有她能講出大概的文章,原來當學霸是這種感覺。
她在這當着“學霸”,旁側的奚辭州一手支着下巴輕睨着她,眼裡始終含着一抹壞笑,也不知她的話他聽進去沒有。
夏俞禧偏過頭去看他便是見他這樣一副神情,“奚辭州,你笑什麼?我剛剛說得你都聽明白了?”
奚辭州沒回她的話,嘴裡嗫嚅着:“一日不見兮,如三月兮。”
夏俞禧以為他是這句沒聽明白又給他講解了一回,奚辭州卻不知想到什麼有趣的事情,伏在桌上笑個不停。
這首詩講的是女子在城樓等候戀人的故事,故事的女主人公在詩中大膽表達自己的情感,表達對情人的思念。
夏俞禧慢慢回味過來,隻覺自己從一開始就被他給耍了,她橫了他一眼,惱道:“我看世子明明懂得很,根本不需要人來教,既如此我就不打擾世子了,告辭!”
話一說完,夏俞禧就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在走至樓梯處,胳膊倏地被人往後一拽,夏俞禧身子往後一個趔趄,直直撞進了一人懷裡。
她腦袋磕上他結實的胸膛,登時湧上一股疼痛感,她捂住額頭“嘶”了一聲。
“那個,”頭頂響起奚辭州的聲音,“抱……抱歉。”
他的聲音極不自然,帶着些忸怩。
夏俞禧從他懷中退出幾步,擡頭去看他,這才發覺奚辭州臉頰微微泛紅,半斂着眸目光不知落在了何處。
夏俞禧還是頭一回見他這般模樣,心中不禁想笑,但她面上仍舊不顯,她道:“你跟我道什麼歉,是方才故意捉弄我的事?還是剛剛讓我腦袋撞疼的事?”
奚辭州啟唇正要說話,夏俞禧搶先道:“不過不管是什麼,世子這聲抱歉民女受不起。”
她轉身便想往樓梯下走,剛走出一步,一側胳膊被一隻手緊緊拽住,她掙紮了一番,未果。
“世子這是什麼意思?”
奚辭州看向她的眼眸,神情認真:“兩件事我都很抱歉,我……我想通過幾日後的那場考試,也想你來幫我溫習。”
說到最後他語氣不自覺的含了幾分可憐巴巴的意味,“所以你能不能别生氣了?我會認真溫習,也會認真聽你講解。”
見夏俞禧捂着額頭一直沒反應,他又撸起袖子道:“若是難以消氣,你再咬我一口好了。”
夏俞禧瞥了一眼他的胳膊,上回在慈安寺咬的那個牙印隐約還能瞧見,她移開目光道:“誰稀罕咬你啊,我又不是狗。”
見夏俞禧語氣中的怒意消減下來不少,奚辭州猶豫着想看看她用手捂着的額頭。
夏俞禧察覺到他的意思,将捂住的手放了下來。
奚辭州低下頭去看,神色極為專注。
夏俞禧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她的腦袋微微往後仰了仰:“沒事,也不是很疼。”
“有些泛紅。”奚辭州低聲道。
他的嗓音不似往日的明朗,此刻萦繞在夏俞禧耳畔的聲音是帶着些沉悶與輕柔。
夏俞禧隻覺心底某處被輕輕擊中,一股莫名其妙的熱意正要竄上來,她眨巴兩下眼睛像逃難一樣往回走,
“時間緊任務重,還是快去溫習吧。”
夏俞禧兩步并做一步跑開的身影落入奚辭州眼底,他的唇角不自覺地往上揚了揚。
有了這個小插曲,接下來溫習的時候奚辭州倒是沒再故意捉弄夏俞禧了,隻是夏俞禧自诩“學霸”的頭銜在一篇篇詩文與一聲聲問題當中消散。
她本身學到的東西就那些,偶然奚辭州拿着一篇她學過的來問她還勉勉強強地裝個樣子能給他講解,一旦他拿着她見都沒見過的文章來問時,夏俞禧結結巴巴地現了原形。
甚至有時候夏俞禧都覺得溫習的人不是奚辭州,而是她自己。
因為每當夏俞禧遇到不會講解的詩文,奚辭州在一旁總能誤打誤撞地說出個七七八八來,夏俞禧一度懷疑奚辭州的不會是裝的,他明明全都懂。
可一到這個時候,奚辭州總會無辜地看着她說:“運氣好猜對了而已,你講的那些我就完全不懂,不然也不會考倒數第一了。”
夏俞禧對此總是半信半疑。
次日,兩人照舊約定在聽竹樓溫補課業。
奚辭州倚着廊柱正百無聊賴地瞟着二樓樓梯口,良久,一抹熟悉的身影從樓梯走來,奚辭州當即走入身後雅間,拿起一本書佯裝讀了起來。
雅間的房門被打開,夏俞禧捧着一堆東西走了進來。
“你今日怎麼來得有些晚了?”奚辭州故作随意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