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宣八年,昭國與南域有一場戰事,此戰,南域敗。
作為勝利方的昭國向南域提出一個要求,南域必須送一名皇子入昭國以示兩國和平。
當然,這隻是美名,實際上是想南域送一名皇子入昭國當人質以此來掌控南域。
南域皇室皇子并不多,總共隻有三名皇子,扶風則是最小的那位三皇子。
那時的扶風因在煉蠱之事上展現的驚人天賦而頗受南域王的喜愛,很多人都認為他便是下一任南域王位繼承人。
原本按照南域王打算該送去昭國當質子的是資質最為平庸的二皇子,可不知從何處傳來扶風乃熒惑災星将世的消息,令本就國力不濟的南域人心惶惶。
就連南域最負盛名的大祭司也公然說道,三皇子扶風命中不祥,乃熒惑之劫命。
南域王即使再愛惜扶風才能,在聽聞此番消息後對他亦是充滿疑心、嫌惡。
加之,扶風母親死亡之日便是扶風出生之時,這似乎更印證了那個不祥傳聞,諸人對扶風的目光也從贊賞轉為了鄙夷、畏懼。
認為他是不祥之人,認為他那出色的煉蠱術會給南域招來禍患。
由此,在衆人一緻認同下,送去昭國的質子便從二皇子改為了三皇子。
此時,成為質子的扶風年僅八九歲。
從萬人矚目的天之驕子轉變成帶有不祥之命的南域質子,從雲端墜至塵埃,僅一瞬,似真似幻,絲毫未給他一個可以喘息的機會。
扶風被送至昭國,跟随他留在昭國生活的隻有一名名喚羌路的貼身侍衛。
他居住的地方是昭國皇宮某個極為偏僻的荒敗院落,那裡,冬冷夏熱,采光差且易潮濕,極少有人會去往此地,就連宮婢也不曾前往此處打掃。
可于扶風而言,這裡便是他餘下十年甚至二十年三十年所生活的地方,他多年的質子生涯将從此處開始。
雖說扶風是質子,但為彰顯昭國仁義之風,昭帝并沒有剝奪他讀書受學的機會,相反他還能與昭國一衆皇子公主一樣入皇宮講堂受習課業。
從他入學堂第一天起便遭受諸多皇室宗室學子的冷嘲熱諷與惡劣捉弄。
有人會在他回家或來學堂半路上将其拖入宮道拳打腳踢暴打一頓,有人會将他的書籍丢入冰冷寒骨的水池再看他狼狽地跳入其中拾起,還有人會在騎射課上将他當成箭靶看他瑟瑟發抖的模樣。
這一樁樁,一件件,于扶風而言是習以為常,是隐忍與屈辱。
他不是沒想過一了百了,隻是他的性命早就不全屬于他自己了。
他的體内有南域王親自種下的蠱,這蠱令他無法求死,隻能生不如死。
身上傷疤越來越多,他的身體也越來越麻木,除了依舊在跳動的心髒,他整個人看上去全然不似活人,更像是行屍走肉。
他對生活沒有一絲欲望,吃飯、穿衣等這種日常之事對他來說隻不過是為了更體面地走入黑暗,墜落深淵。
他原本也以為自己将在無盡深淵中越陷越深,不見一絲光明,直到有一天,有一個人莽撞地沖入他的生活……
一日,扶風在去往學堂的半路上被一人從身後撞了一下肩膀,他懷裡的書紙盡數散落在地,因近幾日落了些雨,地面還有許多積水。
他散落在地上的書紙幾乎都被污水沾濕。
“抱歉。”一道嬌小的身影從他身旁跑過,神色匆匆落下一句話。
扶風未擡眼去看,隻自顧蹲下身将掉落的書一一撿起。
待他走至學堂,太傅正檢閱昨日留下的課業。
扶風的課業早已被積水暈染開,模糊不清,在太傅質詢下他并不打算為自己辯解什麼,因為他知道,以他此番境地,無論他說什麼都是無濟于事,甚至會為自己引來更多謾罵。
這一天,太傅以扶風未完成課業為由将其趕出了講堂罰站,并命他灑掃學堂十日以作懲示。
這一舉動無疑給那些日常欺辱他的人尋到了機會。
散學後,扶風正打掃着學堂,一群人圍上前将從花園裡抓來的泥土撒得滿地都是:
“诶,那誰,你這還沒打掃幹淨呢,快過來把這塊地掃了。”
說話之人語氣極為不善,見扶風未理會,他頑劣的心性更甚,從樹下抓起一把泥土便往扶風身上砸去。
“你爺爺我叫你呢,你是聾了還是想挨打?”
扶風身上滿是泥土印迹,髒污不堪。
他仍舊沒有理會那群人,不管他們說什麼,砸什麼,他隻背對着他們打掃着自己腳下那塊地。
“喂!你們統統給本公主住手!”
一道稚□□聲喝止。
“三公主。”
衆人停下手中動作,見奚绮走來紛紛行禮。
奚绮揚着腦袋不看他們,走至扶扶風,張開雙臂像護小雞崽似的将他護在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