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祈安陷入到一種比之李奶奶去世後更大的恍惚,這種狀态不可控地被帶到工作中。
在接連兩個不大不小的失誤後,他被強制放了個假。
在上司的囑咐下,他去醫院檢查,然後聽見醫生關心地說:“你需要找心理醫生。”
這個診斷結果程祈安并不意外。
“你現在的情況非常嚴重。”
這讓程祈安意外且困惑,非常嚴重是多嚴重?除了根據外人對他的反應來判斷,他自己壓根意識不到。
他隻覺得自己就是情緒低落,精神恍惚,幹什麼都提不起勁兒而已。
雖然程祈安是這麼認為的,但他非常清楚,這個診斷結果不能被公司知道,這對他非常不利。
可事與願違,他一天到晚都在公司,處處都是人,處處都是眼睛。他被提拔的“好運”本來就招緻不少羨慕嫉妒恨,明槍暗箭防不勝防。
每天吃藥這件事就是一個很大的隐患,為了不被人看見,中午那份藥他很多時候都是不吃的,除了狀态實在不行的時候。可這件事最終還是傳到上司的耳朵裡。
“你的身體還好吧?我聽說你最近在吃藥,上次去醫院醫生怎麼說的?”小段總姿态閑适地靠在實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語氣平和,打量着程祈安。
程祈安喉結滾動,口腔裡還殘留着剛剛幹吞藥物留下的苦味,臉上扯開公式般的假笑:“沒事。”
他覺得自己應該再說些什麼,但他腦子竟然一片空白。
最後,他在小段總一閃而過的蹙眉不滿中回到自己的辦公室。
程祈安不想失去這份工作,這讓他焦慮。他還總是主動或被動地忘了吃藥,這讓他更焦慮。焦慮又讓他在工作中頻繁失誤。
幾件事形成一個完美的惡性循環,将程祈安絞進這場漩渦,難以自拔。
結果就是,在春節假期前夕,程祈安還是因故被開除了。
失去工作後的程祈安像是徹底累垮的驢,連吊在面前的胡蘿蔔也沒了。他在出租屋裡躺了不知道多少天,窗簾就沒拉開過,完全喪失了時間概念。他時而亢奮時而消沉,藥也停了。
隻在每十天半個月身體那最後一絲求生意志發出嘶鳴時才出一次門,去買些生活必需品。
“叩叩叩……”
除夕夜裡,程祈安頭腦昏沉地躺在卧室的床上,聽見大門外傳來敲門聲,三聲一停,接連不斷。
響了快十分鐘,程祈安才慢吞吞從床上爬起,像個喪屍般緩慢走到門口。他把門一打開,便被人拉進懷裡抱了個滿懷。
程祈安怔愣片刻,鼻腔聞到熟悉的味道——是林期。
“我想死你了。”林期埋在他的側頸摩挲啄吻,語氣黏稠,直叫他癢得縮縮脖子,才擡頭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眼裡情意流轉,問,“你想我了嗎?”
“想。”程祈安如夢似幻地點點頭,“你怎麼來了?”
林期粲然一笑:“你想我所以我就來了啊。”
程祈安也笑了。
“你就吃這些嗎?”林期熟練地查看廚房冰箱,看着一堆速食皺眉說道,“我不在你就這麼照顧你自己的嗎?”
程祈安像個做錯事被訓話的孩子似的,臊眉耷眼地站在一邊。
“我沒有兇你。”林期兩步并作一步走到程祈安面前,捧起他的臉,“以後我天天給你做飯。”
程祈安高興地點點頭。
除夕夜,外面車水馬龍,人流如織。
程祈安被林期牽着走進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大堆食材和生活用品。
回家以後,林期在廚房做飯,程祈安就将屬于林期的生活用品一一擺放好。
程祈安記不清林期到底做了什麼菜,他隻記得飯菜擺了滿滿一大桌子。
他也不記得兩人是怎麼把那一桌子菜吃完的,他隻記得自己的胃好像是個無底洞,竟然在消滅那麼多飯菜後還沒有飽腹感。
林期就這樣在程祈安這裡住下了,好像他們之前的隔閡都不存在,他們如膠似漆形影不離,好像回到小時候。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好幾個月,直到一天程祈安和林期相伴下樓扔垃圾,旁邊撿垃圾的老奶奶叫住他們:“欸,小夥子,這些菜都是好好的,你怎麼都扔了?”
程祈安疑惑回頭。
老奶奶将垃圾袋打開,把裡面的東西攤開來:“這些你都不要啊?”
程祈安困惑地看着那些完好的食材,心裡泛起一絲怪異,但他還是堅持說:“這不是我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