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簡樂了一下,這小孩兒真有意思,來拍戲還跟上學似的,把導演當成班主任,把他當成同學。
剛一推崇山明化妝間的門,幾雙眼睛就齊刷刷的落到了他的身上,岑楠嚯了一聲,“這衣服你穿着才算沒浪費設計師的才華,要不說我就是喜歡跟組呢,帥哥多啊,這青春靓麗的小男孩,看着真養眼。”
薛簡瞥了一眼崇山明,擡手擋了一下胸前的标,又不自然的放了下去,“是崇…崇哥眼光好,代言的衣服都好看。”
紅色的羽絨服穿不好,難免顯得俗氣,薛簡卻把它穿的就跟為他量身定制的似的。
他其實很适合這種豔麗的顔色,越亮就越好,映的他的臉色也亮了起來,壓走了那一絲眼底的郁氣。
如果是張揚的人來穿,反倒不好,薛簡安安靜靜的往那兒一坐,就像是一團被壓縮的火苗,沉默中搖曳。
崇山明沒說話,甚至于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好像連禮貌都不屑奉送了。
薛簡打開包,擦了擦盒子上面不存在的灰,在手裡握了好幾下,在捏出褶皺之前松開,看了一眼崇山明,又把它塞了回去。
今天薛簡沒有獸态的戲份,所以用爪子去讨巧賣乖的路也被封死了,薛簡靜默的看着楠姐把自己的臉變的越來越精緻。
今天兩個人的話都格外的少,以至于小安和其他人的話也少了起來。
換完衣服以後,薛簡還是把那個盒子從包裡拿了出來,走到崇山明面前,遞給了他。
“崇哥…聖誕節快樂。”
巧克力,他自己也就吃過些德芙,費列羅,但是大少爺怎麼會吃這種司空見慣的東西。
薛簡斥了巨資,在高端甜品店幾乎掏空了口袋,也隻能買得起這按克算錢的,小小的一塊。
盒子上的蝴蝶結在包裡被壓的有些變了形,薛簡扯了幾下,把它扯起來,舉了半天,崇山明卻沒有接過來的意思。
“我不能吃巧克力,你自己留着吧。”
“是純黑巧…”薛簡的聲音變的很小,“我問過了,減肥吃,也很好。”
崇山明終于伸手接了過來,擡頭說了句謝謝。
薛簡極快的笑了一下,然後就坐了回去。
昨夜,崇山明還在親手給他削蘋果,薛簡想起這件事後,心頭輕輕的癢了一下。
那些不曾被他賦予過意義的事情,在失去以後,忽然顯得珍貴了起來。
欲望就會催生出得失,計較起得失,就會讓人變的不再灑脫。
但是…薛簡在慢慢的走着那段從車站到劇組的路時,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
誰又能真的在愛裡遊刃有餘呢。
又有誰能逼他心動呢。
看到崇山明的第一眼,他就覺得心癢,他就覺得喉嚨變的幹涸,那是想要甘霖的渴。
他不必質疑崇山明三天就能問出,你願意喜歡我嗎,不必嘲諷他的見色起意。
因為他自己也一樣。
500萬之前,是他自由意志的沉淪,500萬之後,是現實立在懸崖之上,放下了拯救他的繩索。
他後悔了,他想要了。
卑劣嗎,那就卑劣吧。
天光很快就暗了下去,直到徹底入了夜,薛簡站在鏡頭外,看着崇山明的獨角戲。
看着看着,竟然生出了一種,周宸非他莫屬的感覺。
他也是這幾天才知道,程晦最開始屬意的演員并不是他,而是三年前打敗了崇山明和薛簡,拿到了那一屆最佳男主角的肖易。
他的輪廓比崇山明更硬朗,也兼具少年意氣,連制片方都認為,肖易三十而立的年紀,對于周宸的塑造上會更有心得。
何況僅一次入圍卻沒有拿獎,崇山明立刻就從大熒幕轉為電視劇,不少人在背後覺得他輸不起,在對他心性的考評上也略有微詞。
不是不能拍電視劇,隻是那個節點太微妙。
時至今日,崇山明好像也沒有要回到大熒幕的想法。
薛簡對此好奇,但他完全不認為,崇山明如他們所說,是怕了肖易。
否則他不會明知道制片方的傾向,還來自薦,和肖易等人一同參加試鏡,像是初出茅廬的新人那樣,連着試了五輪。
他就好像,根本就不在意非議,也無所謂失敗。
如果非要給自己的心動找一個落點,薛簡想,大概就是這裡了。
他以前看過一個說法,人要麼會愛上和自己相同的人,要麼會愛上和自己截然相反的人。
程晦說崇山明那堅定的自我,會在無知無覺中将他身邊的人紮傷。
可薛簡隻覺得他耀眼。
他願他始終如一,願他忠于自我,願他此生都不會陷入困頓與迷惘中。
他願崇山明,永遠做日照金山時,綿延萬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