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簡一愣,下意識的往回縮,崇山明便更用力了,抓的他都痛了。
他把那節手腕,湊到了自己的眼前,手指也在上面輕輕撫過,沒有他以為的起伏不平,而後如此才看清,那并不是他以為的傷疤。
那是一節很隐秘的,很細微的,白色紋身。
“Nos folies nous dépassent。”
崇山明一瞬間就蹙起了眉,而後用幽深的目光望着薛簡。
他随手寫下的情話,怎麼堪做他來生的伏筆。
“什麼時候去紋的啊,寶寶。”
崇山明的眼眶慢慢紅透了,他又叫回了那個稱呼,把人往自己的身上拉,用半臂抱着薛簡的身體,啞聲問,“不痛嗎?”
薛簡抿了抿嘴唇,将手腕扭了出來,“崇哥,你不要誤會,這是我們分手之前的事了,是你當時沒看到。”
崇山明說,他愛他愛到不知所措,薛簡便也高興到不知所措。
他換了無數個角度,拍了百八十張照片,但是寫在身體上的字,總會被洗掉。
薛簡這輩子最受不了的就是得到的東西再失去,紋身,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方式了。
崇山明不相信,他已經把薛簡的手拉了過來,輕輕的吻了過去,嘴唇貼着手腕,眼睛微微阖着,宛如在親吻珍寶。
他笃定薛簡是後來才去紋的,因為在一起的時候,他沒有看到。
他是病人,薛簡沒有辦法劇烈的掙紮,隻能任由他把自己按到,吻遍自己的額頭和眉眼。
薛簡有些絕望。
他靜靜的望着天花闆,半晌又在心頭想,算了,願意親就親吧。
崇山明是他的恩人,還能怎麼辦呢。
沒有他就沒有天塹裡發揮超常的秦風,不會有抗起了25億票房的姬月,不會有還清了債以後,活的像個人的薛簡。
崇山明此刻卻停下了。
他看得清,這一次薛簡沒有蹙眉,但他的眼中也并沒有情意。
“薛簡…”
崇山明移開了嘴唇,移開了手,又轉過了身體。
氣氛變得有些尴尬,薛簡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于是他想,不要把事情弄成這樣,搞得他真的像是崇山明闊别已久的愛人。
當時是怎麼回事,大家難道不是心知肚明麼。
于是,薛簡突兀的在他背後笑了兩聲,“崇哥,不就這麼點事嗎,你要是真的想吃回頭草也行,這次500萬不夠,得加錢。”
他的手在崇山明的後背上遊離,很是熟稔,撩撥起人來,一點兒也不顯生澀,“聽說你最近又要拍一個刑偵劇,那個角色讓給我好不好。”
崇山明轉過了身來,他看了薛簡一會兒,瞳孔裡是顯而易見的冷意。
薛簡有些害怕,但是面上仍然表現的像個狐媚子似的,吊着眉梢,眼含笑意。
“給你。”崇山明沉聲道,“還要什麼。”
薛簡張了張口,他知道崇山明從來不會信口開河,但凡是他說過的,都會做到。
他這才有點慌了,忙道:“我…我倒是沒有你适合演緝毒警察,還是算了。”
他覺得自己該逃掉了,再待下去就快要沒法收場。
薛簡抓起了手機,抓起了自己脫下的濕衣,想要就這麼離開,都已經走到了門口,沒忍住,又躲在牆後,偷偷的往裡望了一眼。
崇山明的臉幾乎比天花闆還要蒼白,眼下的烏青在洗掉了妝容後,格外的顯眼,他執拗的擡着頭,望着薛簡離開的方向。
輸液管是紅色的,流着血,大概是剛才亂動的時候,針頭移了位。
薛簡的手心慢慢的收緊,掐住了自己掌心的肉,他在門口轉了三圈,腳步不停的在邁回和走出去之間猶疑。
最後還是走了。
等那道影子終于不再門口盤旋,崇山明的眸光徹底的暗了下去。
他一聲不吭的靠回了床頭,眯眼望着手背上的血,擡手把針頭給扯了下去。
藥液垂在床邊,順着針頭滴滴答答的淌了一地。
不知道過了多久,外面又響起了開門的聲音,崇山明克制着自己不去擡頭望,但是腳步聲越來越近時,他還是把頭擡了起來。
不是薛簡。
護士盡職盡責的重新在他另一隻手上重新紮了針,剛要囑咐他不要再亂動了,就看到崇山明又拿起了手機,完全沒有要小心的意思,手指上下紛飛。
護士:“……”
算了,VIP病房的都是神戳戳的爺,她懶得費口舌,等這隻手再滾針了,大不了往他腳上紮。
下了一個晚上的大雨終于漸停,薛簡站在二院門口,吸了一口潮濕的空氣,在兜裡摸了一會兒,找到了煙盒和打火機。
還是那款萬寶路,隻不過這一盒已經抽了有大半個月,偶爾才吸上一根。
他連崇山明都戒了,戒煙又算什麼難事。
薛簡坐進了自己的車裡,開着窗抽完了一整根煙。
尼古丁其實并不會讓人愉悅,薛簡有的時候想。
他對香煙所謂的瘾,也隻不過來自于一種,無可奈何。
什麼都做不了的時候,連放縱自己都做不了的時候,好像隻有抽煙能夠找回些主導權,他能自己選擇怎麼使用自己的身體,是珍惜還是作踐。
讓他覺得自己仍然被自己支配,沒有被套上枷鎖。
但其實還是什麼都做不到,什麼都沒有改變。
沒有用的。
薛簡熄了煙頭,挂檔,掉頭,把車開到了大路上,剛開出去,電話就響了起來,還是肖易。
“喂?”薛簡接下,前頭的車不知道在幹什麼,始終龜速行駛,他便打了轉向燈,準備超車。
咔哒咔哒的聲音太明顯,肖易問:“你在開車?”
“嗯。”
“那算了,等你到家我再說吧,挂了。”
莫名其妙。
薛簡吐槽了一句,穩穩的開到了家。
這雨就像是專門為他準備的一樣,一停了車,又嘩啦啦的下了起來,他舉着傘跑,大風夾雜着雨星,繼續往身上刮,剛換的衣服又有要濕的迹象。
剛跑進了小區,他就打了個噴嚏。
不太妙。
薛簡到家以後先是灌了一袋闆藍根,又洗了個熱水澡,一個小時以後才想起了被他抛到腦後的肖易。
薛簡一邊打着噴嚏,一邊把電話撥了過去,“什麼事?”
“你到家了?”
“嗯。”
“哦…”肖易欲言又止,半晌問道:“你是和崇山明複合了嗎?”
“怎麼可能。”薛簡無奈笑道。
“那你最好看看熱搜吧……崇山明好像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