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簡不能接受他的愚蠢。
在他眼中崇山明從來都和這兩個字沒有任何關系。
他剛要開口,一聲冷笑忽然從背後傳了過來。
肖易拎着一袋子酒,回手砰的一聲拽上了門,終于對崇山明展現出了不加掩飾的厭惡。
“你也太自以為是了。”
“崇老師,如果是薛簡還在拍曙的時候,你來說這個話,他會屁颠屁颠的回到你的懷裡,連委屈都不敢。”
“他對你愛的死去活來的時候,當然你說什麼他都會聽的。”
“可惜,時間過去了啊。”
“肖易。”薛簡皺着眉往外推他,“不要說了,你先回家吧。”
肖易力氣極大,薛簡推了半天,他也就挪了幾厘米,他的模樣帶着酒氣,一副不吐不快的樣子,硬是要把話說出來。
“你覺得薛簡愛你,就該無論發生了什麼都得等着你,你覺得不行的時候,就把他扔下,等你覺得時機到了,就可以把他重新攥在掌心裡,不管你當初把他扔下去的時候,摔成了什麼樣。”
“你知道薛簡得了抑郁症嗎。”
“你知道他上個月才停藥嗎。”
這話一出,薛簡直接愣住了,他不知道肖易是怎麼知道的,明明他誰都沒告訴。
“所有人都覺得姬月演的好,能不好嗎?他那個時候和瘋了有什麼區别,那麼厚的劇本翻到紙都爛了,他是拼了命的用拍戲來轉移注意力,呵,我真可惜你沒有見過他那個時候的樣子。”
肖易嘲弄的說着,薛簡的頭深深低下,不敢回頭看崇山明的表情。
太難堪了。
為他痛徹心扉的模樣太難堪了。
薛簡其實一開始并不知道自己病了,他隻是覺得做什麼都沒有意思,他隻是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不明白為什麼随便一點兒風吹草動,都會讓他想哭。
後來是在家裡和自己說話,經常的自言自語,他才覺得有些不對,猶豫了好久才去看了醫生。
無論怎麼樣,最難的日子已經熬過去了。
薛簡并不覺得自己的病和崇山明有太大的關聯。
他充其量隻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顆稻草,算不了什麼大事。
“好了。”薛簡真的有些生氣了,“你再說,我不理你了。”
肖易張了一半的口,迫不得已閉上了,抿着唇不再說話。
崇山明慢慢的動了,他踉跄着走到薛簡的身邊,伸出指尖,似乎是想像從前一樣,摸一摸他的頭頂。
然而手指在那上邊繞了幾圈,隻蹭過了幾縷發絲,便收回了手。
他低着頭,呼吸有些重,而後空氣中,似乎傳來了些濕潤的氣息。
薛簡回過頭,看到了崇山明的眼淚。
他閉着眼,淚如此洶湧的流淌,讓薛簡想到那時,他們抵死纏綿時,愛人喜悅,而後用寬闊的手臂攏住他,用力到讓他發痛的模樣。
薛簡會親他的眼睛,會打開自己,打開的更多,為了讓他更高興些,更喜悅些。
薛簡愛誰的時候,總是不知道保留。
他獻祭的模樣,總會讓被愛着的人,覺得自己是無所不能的主宰,無論做了什麼,都能得到信徒的原宥。
薛簡覺得,他也有錯的。
他錯在縱容太多,又從不追責,是他給了崇山明,無論如何都不會離開的錯覺。
可是事到如今,那些都不重要了。
春信已至,萬物複蘇,然後又是一年盛夏。
花也貌美,水也清澈,名利場,聚光燈,山林四野,都在向他招手。
不是隻有愛,才能讓他活。
肖易指責崇山明不該那麼把他扔下,讓他摔成了碎片,可是薛簡不會怪崇山明這些。
他隻會怪自己,為什麼說了千次萬次要理智,要收心,不要陷得太深,卻還是任憑自己,把崇山明當成了水面上唯一的浮木。
薛簡從出生開始就隻有自己,從前是,現在也是,以後也會是。
“你不要我了。”
崇山明像個被抛棄的孩子,說了讓薛簡眉心微動的一句。
薛簡垂了垂眸,然後擡起,毫不留情的切斷了他的所有念想,“是,我要不起了。”
看着他搖晃着走出去的樣子,薛簡終究是不忍心,無論發生了什麼,他盼着崇山明好,盼着他光耀萬裡,平安喜樂的心,與當初并無二緻。
“我送你。”
崇山明擡手攔住了他,目光裡竟然有些哀求,“别送了。”
薛簡微愣了一下,然而就真的站在了原地。
當初,崇山明和他分手,薛簡曾經在心裡哀求,哀求他,送他走的時候,能否起碼帶三分不舍。
今日易地而處,崇山明亦哀求。
别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