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錦韶也抱了拳:“有緣再見了!”
她目送着齊習染離去,心下覺得這人似乎有些熟悉,可是完全想不起來。大約是與他有些投緣,所以才會有這樣的感覺。
程煜率領一衆使臣在廚房裡砍瓜切菜,一群大男人此刻都頗為賢惠。很快做了一桌子的菜出來,淩錦韶也不急着去見蕭念,索性和他們一起吃喝了一頓。
到了微醺之時才不慌不忙地成上馬車進了城。
今日太子蕭念會在城樓下迎接她。她還記得那日他看向她的眼神,那樣熱切又滿心歡喜。她滿懷着新嫁娘的甜蜜下了馬車,緩緩走向他,福身向他施禮。
他也下了馬,還以國禮。相敬如賓之後,他忽然執了她的手,笑着将她抱上了馬背。那一路上他都在與她絮語,說着他心中的歡喜,他為她新建了宮殿。還問她這一路上可有何不适,來了唐國可還需要置辦什麼東西。
那樣細心妥帖,仿佛是要将人溺在蜜罐之中。
淩錦韶也曾經以為自己自小從未得到過親人的疼愛,蕭念是上天派來補償她的。可笑她那時有多麼天真。
馬車在城門口停了下來,淩錦韶在花月的攙扶下下了馬車。蕭念的神情一如當年,那般欣喜和熾熱。她絲毫不懷疑,倘若蕭念和她之間未曾有過誤會,他是會信守承諾疼她愛她的。
可十年的時光橫亘其中,她受過的諸多屈辱和苦楚讓她此刻需要用盡全力,才能忍住不抽出他腰間的劍趁他不被刺死他!
淩錦韶款步走向他,略略施禮。如同記憶中一般,他還了禮便迫不及待要執她的手。淩錦韶退後了一步,與他拉開了些距離。
蕭念怔了一下,心頭有些疑惑,怎麼她身上還有些酒氣?
一旁花月趕忙解釋道:“太子殿下,我家公主昨日受了驚吓,這會兒還未回過神來呢。”
他望着她,滿眼關切:“驿館之事我也聽說了,可是吓到了你?”
淩錦韶搖了搖頭。蕭念如今不知她的身份,所以迫不及待要同她完婚。她記得今晚是太後為她辦的接風宴,之後她在太後宮中住了兩三日,蕭念便急着和她完婚了。
可若是真的大婚了,她隻怕是又要走上那條老路。
她嘴角揚起,淡淡道:“驿館之事與我并無牽連,我隻是恰巧做了個見證罷了。多謝太子殿下關心,我并未被吓到。”
聲音一出,蕭念愣住了。
“你...你是......”
“孤乃黎國十七公主,奉父皇旨意與太子殿下和親。”
蕭念踉跄着後退了一步,驚愕地看了她半晌:“怎會是你?!”
“太子殿下以為是何人?”淩錦韶反問。
蕭念攥緊了拳頭,半晌才沉聲道:“太後宮中為你舉辦了接風宴,來人,帶公主入宮。”他說罷轉身拂袖而去。
此番蕭念來接她,不少愛看熱鬧的百姓都偷偷摸摸擠在後面瞧着這邊的情形。這會兒瞧見兩人這副不歡而散的模樣,許多閑話一下子傳開了。
淩錦韶不以為意,花月卻急得要命,上了馬車之後小聲道:“公主殿下,方才...方才太子殿下是不是與您生了什麼誤會?”
“沒什麼誤會。”淩錦韶打了個呵欠,“我小憩片刻,進了宮記得喚我。”
“喏。”
淩錦韶閉着眼睛卻并未睡着,她心中清楚,蕭念與她之間的誤會究竟是什麼。
他所有的溫存款款都不是給她的,而是給的她同父異母的八皇姐。
黎國的八公主,母妃是皇貴妃,出身世家,天之嬌女,黎國國君的掌上明珠。
她的八皇姐自小便與她像是活在兩個世界。家宴之上,她會被父皇抱坐在膝上溫柔地為她吃糕點,而自己則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哪怕是她悄然離席了也無人知曉。
逢年過節宮中有封賞,八皇姐一定是獨一份的恩賞。而她得到的都是别人挑揀剩下的。
她也曾因為這些在半夜裡委屈地偷偷哭泣,可是漸漸的她發現,她再怎麼哭也得不到她所擁有的一切。
于是慢慢學會了接受,甚至在八皇姐在她眼前炫耀之時,也知道要笑着恭喜她。
淩錦韶小時候也曾經試圖讨過她父皇的歡心,父皇喜歡子女文武兼備,她便勤奮讀書。有一次因為背了一整篇父皇寫的賦,得到了他的稱許。
那天她拿着父皇賞的糕點高興地回去想要分給花月嘗一嘗。半路上卻遇上了她的八姐,她趾高氣昂地走到她的面前,想也未想便一個擡手将她手中的糕點打翻在地。
“賤婢之女的身體裡果然也流着卑賤的血,盡學一些谄媚的手段讨人歡心。”
她在宮中再不受父皇寵愛,沒有母妃庇佑,到底還是皇家血脈。衆人隻是冷漠,卻從來沒有人這樣撕開所有的僞裝,将血淋淋的刀子這樣直接又毫無顧忌地捅進她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