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溫許言覺得自己像是在無形之中被判了死刑。

大排檔的好處就是上菜很快，溫許言壓根來不及再說什麼，蕈茵就已經開始大快朵頤了，相比溫許言的窘迫與無奈，她仿佛沒事人一樣，如此他也隻好暫時先放下心中所想吃了起來。

蕈茵推薦的這家确實不錯，真的像極了當年附中附近那家店的口味，他還記得，下午放學時總是會去那裡吃飯，然後再卡着時間趕回學校上晚自習。

時至今日有關那段時光的回憶依舊清晰，在他的腦海中不斷輪回閃現。

蕈茵不知道在何時讓老闆上了啤酒，溫許言壓根沒來得及攔，“我酒量很好的，上次不是喝過嘛。”

聽到這話的溫許言默默收回了手，他記得上次先一步說醉了的人是自己，一瓶啤酒下肚，蕈茵打了個酒嗝，但她總是覺得自己不盡興，心中有什麼東西需要接着酒勁發出來，于是她索性直接讓老闆上了白的。

這下溫許言攔了但也沒成功，蕈茵最懂怎麼拿捏他，紅着臉加上軟了幾分的聲音，溫許言就不會再阻止她，這次也不例外。

大概是猜到蕈茵想将白天的委屈與難過發洩出來，溫許言索性就沒再攔她，而是默默給自己換了個杯子，然後在裡面灌滿白開水，等蕈茵讓他一起喝的時候就能裝樣子般抿一口。

酒量再好的人遇上白酒也照樣醉得快，菜沒吃幾口的蕈茵意識已經開始發暈，隻是她表面看上去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除了臉頰有點紅之外，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但溫許言能感覺到，她醉了，還醉得不輕，不然怎麼可能會開始說胡話。

隻見臉頰紅撲撲的她抱着酒瓶，因為靠在瓶口，用力地把右臉上的肉都堆在了一起，像極了漫畫裡一個卡通動漫人物的臉頰，溫許言隻覺可愛。

“溫許言，你能不能給我投資點錢啊……我快撐不下去了……”女孩委屈巴巴的聲音在嘈雜的背景音中略顯突兀。

盡管知道現在的她意識不清醒，但溫許言還是回答了：“好。”

但蕈茵好像沒有聽見他的這聲回答，還在自說自話，“白天我去見了無數個投資人，他們都看不上我的遊戲，真的有那麼差嗎？”

“不差的蕈茵，是他們膽小不敢陪你堵這一局。”溫許言剛擡起手準備伸過去就被蕈茵一巴掌呼開。

“阿言，我好累了，我好想放棄但是我又不甘心放棄，我放棄了餘甜要怎麼辦，我的毛孩子們要怎麼辦啊……”蕈茵的聲音開始哽咽，向他傾訴着心中的難過。

隻不過那一聲阿言，讓溫許言愣在原地好久，九年之後再次從她嘴裡聽見自己的小名，溫許言不受控制地開始發抖，他發紅的眼尾在煙霧蒙蒙的大排檔裡其實不必蕈茵好到哪裡去。

“我會幫你的，星星，我一定會幫你的。”他的聲音堅定不移。

終于算是聽到了溫許言說的話，蕈茵眨巴着迷離的大眼睛看過來，辨認了好久眼前人是誰，終于她笑着伸出手觸上了溫許言的側臉。

“阿言，你回來了啊。”可下一秒那雙溫柔的眼睛卻湧上了淚水，晶瑩的眼淚從她的臉頰滾落，像是砸進了他的心裡，滾燙且誅心。

蕈茵的手在發抖，察覺到的溫許言立馬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點點頭說：“我回來了。”

可又想到什麼的蕈茵将手抽了回來，哽咽的聲音質問着他，“可是我曾經那麼想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回來，而且是你親手将我從你的世界裡剝離的。”

“溫許言，是你把我踢開的。”

蕈茵打了個酒嗝，全然不顧溫許言的阻止，從塑料椅子中起身，站都站不穩了，還是邁着搖晃的步子想要離開，溫許言見狀火速掃碼結賬，見支付成功之後，立馬推開門追了出去。

他單手抓上了蕈茵的手腕，隻見她開始掙紮，溫許言太怕松開手之後這人就不管不顧地往馬路上走去，聲音不禁提高了幾分，“聽話一點！”

這話一出，人倒是不掙紮，但她開始發脾氣了，撇了撇嘴就開始裝可憐，一邊裝哭一邊控訴他，“你兇我！你竟然兇我！溫許言誰給你的膽子！”

并不打算搭理醉鬼的溫許言向前一步在她面前蹲下，于是低下聲音哄她，“我錯了，要上來嗎？我背你回家，好嗎？”

喝醉的蕈茵以為自己還在高中，因為那時的溫許言也總是這樣，會在她面前乖乖蹲下，然後輕聲問要不要背她回家。

那時的蕈茵和現在的她如出一轍，乖乖地趴上他寬大的肩膀，耳邊依舊是熱鬧的聲音，而身邊也能擦過無數匆匆而過的人群，隻是他們褪去了那一身潔白的附中校服。

将蕈茵背到車子附近時，溫許言按下鑰匙，角落裡的汽車應聲解鎖，将她放進副駕後，他以為蕈茵閉着眼睛睡着了。

可就在他要将車門關上時，一股力量纏上了他的手腕，蕈茵的手很小，柔軟細膩的觸感讓他有片刻的失神，路燈投下的昏黃光線将溫許言的眼眸照得清明了不少，也不似從前那般黑。

蕈茵就在這片暖光中緩緩睜開了眼，她忽地坐了起來，兩人之間的距離迅速拉近，呼吸也在此刻交纏，而風從他們之間拂過，帶着濃郁的酒香飄遠，留下陣陣餘溫。

“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溫許言嗎？你還是西橋鎮那個平凡的溫許言嗎？”

蕈茵的聲音夾雜着絲絲縷縷的不舍與哽咽，像是在問他也像是在問自己。

溫許言聽見自己的心跳在此刻失衡，他再也控制不住地覆上她的臉龐，炙熱的眼神拂過她面部的每一寸肌膚，像是在凝視着失而複得的珍寶。

“我是，我永遠都是。”

他的語氣擲地有聲，像是在告訴她也告訴自己，沒有一絲猶豫。

“我永遠都是愛你的阿言。”

哪怕要跨越艱難險阻，也一定會再次回到你身邊。

用最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