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樓外,青石闆路被打掃得幹幹淨淨,路邊熙熙攘攘,好不熱鬧。
挎着竹籃的婦人們,正扯着嗓子吆喝着自家的新鮮瓜果蔬菜,竹籃裡鋪着翠綠的葉子,這個時候紅豔豔的櫻桃和黃色的枇杷,放在專門鋪着的葉子上愈發鮮豔欲滴。
河道裡,幾艘小船悠悠地劃過,船頭堆滿了時令水果,船公們搖着橹,站在船頭的船娘們軟糯的叫賣聲,伴随着水波,飄蕩開來。
薛宏逸口中的果子飲,正是用當季的青梅精心釀制而成。
那青梅,顆顆飽滿,色澤青翠,經過腌制,浸潤在清甜的井水之中,再加入少許蜜調味,便成了這酸酸甜甜清爽的飲品。
江城的果子飲,頗有講究,會随着時令瓜果的成熟而變化。
如今這初夏時節,自然是青梅飲最為當季。
姬蓉荷尤其鐘愛這青梅飲,每次到了這個時候,隻要出門都要來上一筒。
那果子飲,用的是特制的竹筒裝着。
竹筒約莫一尺來長,如同女子小臂一般粗細,筒身光滑,泛着竹子特有的清香。
竹筒上方留有一個小口,方便飲用。
姬蓉荷接過薛宏逸遞來的青梅飲,湊近小口,輕輕啜飲一口,酸甜的汁液瞬間在舌尖綻開,清爽的梅子香氣充盈口腔,讓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一臉享受的表情。
待到飲盡了果汁,便可翻轉竹筒,在底部找到一個精巧的竹制暗扣。
輕輕一撥,暗扣彈開,裡面藏着兩三顆飽吸了汁水的青梅。
這青梅,已經沒了原本的酸澀,變得軟糯香甜,帶着一絲絲的清香。
姬蓉荷用纖細的指尖捏起一顆,放入口中,細細咀嚼,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
說來也奇怪,若是直接給她一盆洗好的青梅,她反而不怎麼愛吃,偏偏就喜歡這果子飲裡泡過的青梅,興許是覺得這樣更有滋味些吧。
雖說是初夏,但江城因着一半臨水的緣故,氣候倒是格外宜人,并沒有什麼暑氣,反而帶着幾分水汽的涼爽。
是以,這個時候的果子飲,也并非盛夏時節那般冰涼,而是帶着一絲溫潤,入口清涼,卻不會過于刺激,恰到好處。
薛宏逸明顯很了解姬蓉荷的喜好,直接又買了兩個竹筒的果子飲,都拎在手中。
“可惜了,這果子飲要是再冰一些就更好了,” 姬蓉荷喝完一筒之後,柳眉微蹙,語氣裡帶着一絲嗔怪:“現在喝着總覺得少了點味道。”
薛宏逸側頭看着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語氣溫柔:“蓉蓉,現在天氣還涼着呢,等再過些日子,天熱起來,我一定給你弄冰鎮的,好不好?”
“你就會哄我,每次都這麼說,可真到了盛夏,你又不讓我多吃,總是說我身子骨弱,吃多了涼的要肚子疼,”姬蓉荷鼓起腮幫子,不滿地嘟囔:“好不容易盼到能吃冰,你還隔三差五才許我吃一次。”
薛宏逸無奈地笑了笑,沒有反駁,他家夫人就是個小饞貓,偏偏又貪涼,可身子卻不争氣。
他記得清楚,每次她小日子來的時候,都疼得臉色發白,冷汗直冒,看得他心疼不已。
大夫也叮囑過,像姬蓉荷這樣的體質,最忌寒涼,能不碰是最好的,就算要吃,也得少量,還得挑着日子。
所以一到夏日,他不得不嚴加管束,生怕她貪涼傷了身子。
姬蓉荷也知道薛宏逸是為了她好,抱怨歸抱怨,倒也沒真的要鬧着現在就吃冰,不過是她習慣性和夫君撒嬌。
她側過頭,目光落在身旁的薛宏逸身上。
她的夫君,江城聞名的謙謙君子。
十年光陰荏苒,歲月似乎格外優待他。
除了在他清俊的面龐上增添了幾分成熟穩重,其餘的,無論是那溫潤如玉的氣質,還是那雙總是含着笑意的眼眸,都一如初見時的模樣。
薛宏逸眼角餘光瞥見姬蓉荷偷偷瞄過來的視線,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
他一手提着兩支竹筒,另一隻手臂自然下垂,寬大的袖袍遮掩着其中的小動作。
在外人看來,他們不過是一對舉止親昵的夫妻,并肩而行,舉止得體。
然而,在不為人知的袖籠裡,薛宏逸的大手正牢牢地包裹着姬蓉荷柔軟的小手。
她的手纖細嬌小,被他寬厚的手掌完全覆蓋,指尖傳來溫熱的觸感,讓他心頭湧起一股暖意。
他甚至能感受到她指尖微微的顫動,那是她羞澀時特有的小動作。
姬蓉荷的手指被他緊緊握住,動彈不得,隻能任由他牽着。
她能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幹燥、溫暖,帶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他的手指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此刻正溫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讓她心跳不自覺地加快。
薛宏逸的目光落在姬蓉荷的耳垂上,那裡已經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像是城外那盛開的桃花,嬌豔欲滴。
他知道,每當她害羞的時候,耳垂總是最先出賣她的心思。
他喉嚨裡溢出一聲低沉的輕笑,那笑聲帶着幾分愉悅和寵溺,像是一陣微風拂過平靜的湖面,在姬蓉荷的心中蕩起層層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