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淵……”趙靈均卧于軟榻之上,聲音軟糯如糖,帶着醉意輕輕呢喃。
“我在。”
“你以後能不能溫柔一點,你在外面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但是你知道嗎?其實我覺得你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的……”
成淵一愣——
自己分明沒有心跳,可此時卻能清晰地感受到心髒跳動的聲音……或許這心跳聲不是他的。
成淵凝視着趙靈均迷蒙的雙眼,強壓下心中的悸動,輕聲回應:
“靈均,你醉了。”
趙靈均卻不依不饒,将成淵拉得更近,直至二人的呼吸交織在一起。
不同的是,成淵氣息寒涼,而趙靈均的氣息卻帶着溫熱的酒香,熏得成淵也有些微醺,幾乎就要沉醉在此間……
“我真的沒醉,你留下來陪我吧,我一個人害怕……”
距離的拉近讓成淵看得更清了——
趙靈均醉眼朦胧,臉頰泛着桃紅,衣襟微敞,烏發散亂地鋪在枕邊,纖纖玉指仍然抓着自己的衣袖,力度雖輕,卻帶着一絲難以抗拒的誘惑……
“知道了。”
趙靈均這才肯松手,安心地閉上眼睡下了。
成淵輕輕握住趙靈均的手,将其放回溫暖的被窩中,然後起身退至一旁,守着她安然入睡。
月上中天,成淵用真氣溫熱了床榻,随後單手撐着桌面,遙遙看見趙靈均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穩,才在屋内設下結界後推門而出。
成淵獨自穿過幽靜的院落,月輝遍地,樹影婆娑,如今看來,這一切都與往日有所不同了……
今日席間,甯道全的一舉一動皆在成淵預料之中,因此他更加确定——
若是再這麼下去,不管是天虞山的有心之人還是生死簿上的前世今生,都會讓趙靈均也陷入危險之中。
成淵想起趙靈均方才的模樣,心中從未有過如此不安的時刻,從前他習慣了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感覺,可今夜趙靈均的所作所為卻讓自己變得搖擺不定……
成淵思緒正亂,低聲沉吟道:
“崔望津。”
一團黑氣散去,崔望津出現在成淵面前,神情嚴肅:“屬下在,尊上有何吩咐?”
“為何不能将那生死簿上的死賬一筆勾銷?”
崔望津聞言驚訝地擡起頭,直勾勾地看着眼前被月光籠罩的鬼帝:“尊上,這是地府的職責。”
成淵的眼神漸漸黯淡,望着遠方的山川深深地歎了口氣。
職責……
為了職責二字,他親赴人間,整日裡尋蹤覓影,職責二字如同一張無形的網緊緊裹挾着自己的一切。
如果可以,他今日便想抛下職責二字,在山海間尋一片土地安存。
然鬼帝生于幽冥,長于黃泉,天生地養,自己的存在就是為了調和好陰陽的秩序。
心中縱有千般無奈,可若是棄之不顧,鬼帝便沒有存在的意義,恐怕遲早有一天也會随着萬物灰飛煙滅吧……
思索到這,成淵垂下眼眸,看着潔白的月光從天空照下來,想起那日也是在月光下,趙靈均因螢火之光而熠熠生輝的眼眸,心中暗下決定——
既然不能強行改變,那他便将守護她也變為自己的職責就是。
随後成淵轉身便走,重新回到趙靈均的房内,看着她熟睡的臉龐,成淵伸出右手,朝下掌心,口中默念:
“死生契闊,日月可鑒,吾以幽冥之筆蘸取黃泉之水,締結契約……”
崔望津一路追至門口,推開門便看見成淵此刻正被金色的點點光輝包圍着——
可鬼界術法至陰至暗,向來以幽怨的黑氣纏繞,何種法術能煥發如此的生機?
崔望津思索良久,忽然,心中一驚,不顧一切地大步上前想要攔下法術的施展,卻被周遭的金色光輝立馬彈開,更加确定了——
是生死契!
生死契以血液為引,締結此約的二者靈魂牽定,生死相依,天罰地劫,難以割裂。
可鬼帝本就神魂不泯,若與一介凡人締結此約,凡人便可曆劫從而得道成聖,而本就為聖的鬼帝若是不能助人類曆劫成功,便會将自己搭進去,灰飛煙滅……
夜幕低垂,成淵的衣袂無風自動,獵獵作響,周身逐漸泛起一層淡淡的金色光輝,那些金色點點如同被召喚的浮靈,從四面八方彙聚而來,圍繞着二人旋轉……
随後成淵的雙手猛然一合,金色點點光輝如同煙花般綻放,形成了一個璀璨奪目的結界,成淵與趙靈均的身影變得若隐若現……
終于不知過了多久,一切歸于寂靜,成淵的眼眸在最後一刻睜開,猶如深潭古井,隻是這深潭中不時有水滴掉落,漾起漣漪……
崔望津沖上去看着床上躺着的究竟是何人——
隻見趙靈均臉頰泛着淡淡的紅暈,衣冠齊整地躺在床上,唇角微微上揚,仿佛在夢中遇見了甜蜜的事情,細長的睫毛還在輕輕顫動着……
還沒等崔望津說一句話,便被成淵一把拉出門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