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蘭再醒來的時候發現帳内空蕩蕩的,隻有自己一個人,疼痛減緩,渾身大大小小的傷被上了藥包紮妥帖,就連身下原本染血的床單都被換了條幹淨的,皂角獨有的清新包圍着他,舒适溫暖得讓他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夢裡。
直到下意識想動腿遇上阻力,這才發現腰下蓋着件厚重的披風,黑沉沉的壓着半身,讓眼下虛弱的他挪動都有些艱難。少年撐着手肘嘗試坐起來,然而陌生布料摩擦大腿的觸感清晰傳來,不由動作一頓,伸手一摸,果然發現自己披風下的半身光溜溜的。
孟蘭咬牙,這是誰的傑作可想而知,他覺得那人絕對是故意想看他出醜,否則為什麼同樣是傷,除了手臂,上身被包得像木乃伊,下身卻清涼到見不到一塊紗布。
他氣悶到想将這沉得要死的披風掀下床,可最後還是忍住,若是扔了他可就真一|絲|不|挂了。
孟蘭抿了抿唇,從睜眼到現在他已經不想死了,沒别的,真的太疼了,現在回憶起昏迷前的痛感他都心肉如絞,既然已經死過一回,孟蘭想:取刑環這種折磨他都能熬住,還有什麼挺不過去的。而那女子,既然肯給自己治傷還摘下刑環,或許并不如其他人一樣殘暴,不管對方有什麼目的,他都要小心謹慎,在那之前保重自身,盡量不激起對方的獸|欲,再伺機逃跑。
“醒了嗎?”腳步聲停住,女人的聲音突然在帳外響起。
孟蘭一驚,看見自己同樣露出來的兩條手臂,想也沒想地扯過披風裹住身體。
雲飛拿着托盤在門口聽了一會,等到裡面那陣悉悉索索的動靜停下來,才掀開帳門邁入。一進去看見床角人抱着膝将自己裹成了個粽子,隻露出一個腦袋,白生生的小臉上滿是戒備。
“啧,像防狼一樣地防着自己。”雲飛心裡好笑,将碗筷遞到粽子面前,用簡潔的動作表明自己的意圖。
孟蘭盯着眼前的湯面咽了咽口水,然而手指還是緊緊攥着身前的披風不放,蔥香青菜香混着面食的熱氣直地往鼻子裡鑽,勾得他空蕩蕩的五髒廟一個勁地叫嚣。
“怎麼?要我喂你?”耳力過人的女人挑了挑眉,假裝什麼都沒聽到地開口。
“……不用!”僵持了一會,少年咬牙道,半晌,從披風裡伸出一隻手欲接過面前的海碗。
“我拿着吧,省得你撒了弄髒我的床。”一眼掃過他細瘦手腕上的傷,雲飛嘴裡故作嫌棄道。
披風下攥住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孟蘭到底重新換了手接過對方遞過來的筷子。
他薄薄的眼皮半斂,看着面前熱氣騰騰、色香誘人的素面,心裡想對方一定會逗狗一樣地挪開碗,或者在自己要進食的時候被打落筷子,嘲諷他在癡心妄想……他甚至做好了下一刻被滾燙的面湯潑一臉的準備。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直到他右腕發抖地從碗裡撈起第一根面條,又因為手指無力夾不住而讓那根面“啪嗒”掉回碗裡,身前持碗的手依舊紋絲不動,穩如泰山。竭力控制着筷子伸向碗中,然而瞥見對方平整大拇指甲蓋上的面湯,孟蘭動作一頓,這滴因為剛濺上、還泛着零星油光的新鮮湯汁是誰的傑作可想而知……他大着膽子擡頭看了一眼,卻見女人淡淡地轉開眼像沒看見一樣錯開了視線。
“她或許……真的沒發現?”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過,少年便将其抛擲腦後——他實在太餓了。
軟滑的面食吸進嘴裡,碧綠的青菜清香又保留脆嫩的口感,孟蘭甚至聞到空氣中飄散的芝麻油香……雖是素面卻讓他停不下來。碗筷碰撞,咀嚼吞咽,聲音不大卻因為帳内過于安靜而變得明顯,孟蘭心無旁骛地埋頭吃面,速度雖快但吃相卻不粗魯讓人反感,反倒容易被他滿足的模樣而勾起食欲。
沒過一會,面碗就見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