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麼說出這種反駁,孟蘭本以為對方肯定要惱火追究,卻不想那人隻看他一眼,嘴裡洩出一個古怪的單音。
“嘁”,不屑意味十足。
疤痕男子不再說話,倒是他身邊的人聽見對話感興趣的湊了上來。
“嘿,沒見過你啊,新來的?”
對方腦袋湊近,态度很熱絡,孟蘭聞見迎面傳來一陣無法形容的酸臭味道,很克制的屏住呼吸。
見他點頭,對方顯然更加有興趣聊天了,一屁股坐到孟蘭身邊,神神秘秘的挨着他的肩膀。
“這麼說,你是她的私奴?”
孟蘭看着面前一口黃澄澄的牙齒開開合合,唾沫濺到那人衣袖上,渾身僵硬,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麼。
“怪不得,我就說世上哪有不好色的女人,那位之前一直沒有私奴,感情是沒看到合胃口的。”
似乎他的這句話引起了疤痕男的好奇,扭頭終于正眼打量了少年一眼,不過隻一瞬便移開了目光,孟蘭這時候自然沒有注意到,他心中隻有久久不絕的震驚。
私奴居然要……他一直以為私奴是給人洗衣服打掃伺候起居這類雜活,可這人的意思……不對,他是私奴嗎?他算雲飛的私奴?
其實他的疑惑很好解答,在軍中,不說将領,奴隸的數量是高于軍伎低于士兵的,大約是倍數的比例,就是說十個中如有六個士兵的話,那就有三個是奴隸和剩下一個軍伎。
軍伎比軍奴地位低,但因為數量固定,某種程度上過得比軍奴“安穩”。在營中,奴隸幾乎什麼都做,小到給士兵搬運武器浣衣,大到上戰場沖敵陣,一直被當作軍中的消耗品存在,隻要征戰不休止,就會源源不斷的被提供。
可以說,奴隸是活得最艱難的底層,死亡的概率比拟上戰場的士兵。而有人不想過得這麼苦,就會想别的辦法,接近有軍功的士兵,讨好對方,如果得到有地位的小頭領的青眼最好了,那就可以被收進私帳,得到庇護,從此以後隻要伺候一個人就好了。
很多将領因為個人習慣或者不信任生人,樂于收私奴,比如雲飛的上峰征虜将軍帳裡的奴隸,有六個之多,與她同級的鄒震身邊也有兩個,像她這種多年來一個都沒有有,什麼都自己做的,實在很少見,因此在奴隸中關于她的傳言不少,隻不過她不追究。
“說起來我才發現,你底子很好唉,你哪個部族的?”
孟蘭臉上的淤腫還沒好盡,他也不是愚笨的人,出來前早用草木灰将臉頰仔細抹過一遍,可即便如此,也禁不住旁人盯着他的臉一個勁的猛瞧。
“你的長相……”對方越來越湊近,似乎還想要彎下身來細瞧少年陰影裡的五官。
孟蘭低垂眼睑,避開探究的視線,他們蠻夷種族之間胡亂通婚,眼珠黃的綠的什麼顔色都有,但漢人子女不遠嫁,眼睛大多是純黑色的,這種顯著的特征幾乎人人都知道,如果現在與之對上,哪怕對方沒見過漢人,也肯定能猜得到他的身份。
我該怎麼辦?如果被發現對方大聲嚷出來,那就完了,逃跑嗎?周圍坐了這麼多人,不說往哪裡跑,就是貿然站起來都很顯眼,孟蘭指甲掐進掌心,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前方突然傳來一陣騷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