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
出乎意料的,女人毫不猶豫地點頭了。
就這麼簡單?居然一點都不懲罰我嗎?孟蘭一愣,幾乎有點不敢相信。
“但是——”
雲飛掀起眼皮,看着他道:“下次去哪裡要讓我知道。”
“不是限制你的自由,”
她淺灰色的瞳孔剔透得驚心,一眨不眨凝視人的時候,透着一種别樣的認真。
“……是為了你的安全着想。”
*
孟蘭對着牆壁發呆,雲飛的話回蕩在耳邊,令他反複憶起她的眼神。
他心裡願意相信,她在意他的安危,她若想禁锢他,早有一百種方法,何必還答應什麼“出去散心”的說辭。
可——要他就這麼放棄?孟蘭想起那片雪地、那條路、還有那塊刻字的木牌——這可是他這麼久以來,在敵國第一次見到熟悉的漢字。
它或許是上一個來到山上的人留下的記号,對方或許就是從這裡回到了家鄉。
孟蘭一想到這裡,心中忍不住地抽動,他也有故土、也有家人,失蹤這麼久,不知道爹爹着急成什麼樣了。
至于雲飛……他要怎麼跟她說呢……
每每想起她眼神中不加掩飾的關心,他都感到心底有根弦被撥動。
逃?還是不逃?
帶着這樣的糾結,當天夜裡,他做了一個紛繁的夢。
他一會兒夢到雲飛拉着他的手,叫他不要走,一會兒夢見小爹爹站在家門口,沖他招手。小爹爹笑着笑着忽然哭了,流着淚問他怎麼還不回家……
孟蘭早上在雲飛懷裡睜開眼睛時,心中已然做了決定。他想起他小爹爹的眼睛,他前半生為了他母親——一個薄情的妻主日日哭泣,後半生不能再為了他流淚。
他決心——要逃。
他醒來就決定要離開,到了午飯時終于找到機會,支開雲飛。
“大人,我今日想吃些有滋味的。”
……
飯桌前,孟蘭盯着女人面前的食物,像是饞到挪不開眼。
雲飛低頭看了眼盤中野豬肉,微訝地挑了下眉。先前他說腥膻吃不慣,咬了一口就推開了,一頭野豬除了做熏肉那小半,其餘都是雲飛吃的,如今就隻剩下這麼一些,他倒是忽然來了胃口。
她把盤子推過去,少年望着肉,猶豫地拿起筷子,半晌沒動。
雲飛看在眼中,頓了頓,問道:“要塗荏果嗎?”
荏果就是第一次吃兔腿,她碾碎塗在上面掩蓋腥味的小果子,果然,隻要一提,甚至不用他開口,她了解自己的口味。
孟蘭眼神一黯,默不作聲地點頭。
“還……還想要點辛味。”他叫住就要出門的雲飛,叮囑道。
可說是叮囑,一發現女人回過頭,他還是垂下眼睫,不自然地避開對視。
“好,知道了。”說話的同時,雲飛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隻是孟蘭沒注意到。
她沒再多說,朝着背對雪林的方向走去——孟蘭說的‘辛辣的味道’在更遠的地方。
*
孟蘭踩在雪地中,循着記憶一直走,一直走,樹木不停倒退,環境漸漸陌生,他中途走岔了兩次,好在及時察覺,最終找到那片曾經迷失的地方。
依舊是荒草叢生,他發現熟悉的石頭,卻不是當初留下的三塊,隻餘一塊,孤零零的躺在草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