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右軍每日照舊外出巡邏,朱珙後來嫌麻煩,主動免了雲飛的請示手續,讓她回來後再另行補上。
底下人對此十分高興,以為是主将總算看到她們先鋒的勤勉,才許了和鄒震一樣的權利,但雲飛卻覺得她們想的有些簡單了。
鄒震這段時間,如此反常的安靜,要麼是她為别的事分神,沒想起給自己使絆子。要麼,就是不等下手,就被誰阻攔……雲飛起初傾向于後者。
雖然懷疑,她們對自己突如其來的“放心”,是出于什麼原因,但明面上,她并沒有顯露出猶豫,甚至心中警惕的同時,擴大右軍的探索範圍,将營前也納入日常排查中。
*
十一月初,有消息傳出,大可汗已派出近臣下來巡視四地大營,祁山不在名單當中,本沒什麼所謂。
但到月底,不知道接到什麼風聲,鎮軍将軍忽然下令整肅祁山布防,整個營地開始緊張起來。
朱珙作為她麾下七裨将之一,帶頭提議調集營中俘虜和士兵,修建一座新的大帳來迎接欽使。鎮軍将軍思索片刻,否了她的提議。
但到底欽使代表大可汗親臨,該有的規格不能少,最後隻好将中央大帳翻新,令朱珙一并準備好接待事宜。
迎接欽差這樣長臉的事情,朱珙自然不忘拉上自己的愛徒鄒震,至于翻新大帳這種力氣活,轉頭就扔到了雲飛面前。
好在雲飛,還是樂意接這活的。有她在,至少能保證上工的奴隸所勞有得,孟蘭在其中也不會受到苛待。
……
臘月的最後一日,王庭派遣的一行人終于抵達軍營,卻不曾想,領頭的不是什麼普通朝臣,竟然是位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
“本将不知大皇女殿下親臨祁山,有失遠迎,望殿下恕罪。”
年近五十的鎮遠将軍,在那位氣度華貴的年輕女子面前,一臉惶恐的單膝請罪。
“本宮未曾告知你處,何來怪罪一說?”皇女覆手而立,寬仁地笑了:“将軍快請起吧。”
她說話時神态溫潤,明明寒冬臘月,卻令跪地的衆人感到如沐春風。
然而,鎮軍将軍低下鬓角微白的頭顱。
“老臣不敢。”
隻因她知道,眼前這位大殿下并不似表現出的和善,言語便更加恭敬。
然,見她如此自謙,大皇女似乎歎了口氣,親自上前扶起她。
已近半百的老将軍哪裡敢真借她的力,順勢就自己站直了身子。剛想要松口氣,大皇女身後使臣團中間,傳來一聲傲慢的少年音。
“哼,将軍眼中隻看得見皇姐,是半點瞥不見本宮呢。”
一句話,差點讓鎮軍将軍冷汗又流下來。
一位容貌绮麗的少年越衆而出,看得出他尚未及笄,然而看人的時候,丹鳳眼尾上挑淩厲的弧度沖破了稚氣,反使矜傲霸道之勢奪人眼球。
鎮軍将軍注意到他走出來,理所當然地站到了大皇女身邊,竟似絲毫不避諱與儲君并肩的大不敬後果。而從方才起就笑容完美的大皇女,此時才露出一絲帶着人氣的、傷腦筋般的表情。
到這裡,誰還猜不到這位的身份。
“見過十三皇子。”
“見過十三皇子殿下。”
……
一時間,衆将軍直起的腰又彎了下去。
心道,當今後宮中,能得大皇女如此喜愛的手足,除了最小的十三皇子還有誰?說起來也奇怪,據說十三皇子的生父是個末流的侍君,兩位分明異父而生,出身嫡系的大皇女卻對這位幼弟另眼相待,說是寵溺都不為過。
就如當下,大皇女近乎無言地看着十三皇子挑剔地打量四周,雖然面露無奈,卻也沒有制止。
“你們就讓本宮住這個?”呼延伊擡起精緻的下巴,一臉不愉。
鎮軍将軍心中“咯噔”一下,當下就萬分後悔沒有聽朱珙的,另修建一座嶄新的大帳。
呼延伊便繼續冷笑:“你們是看不起本宮,還是看不起大皇女殿下?”
“十三皇子恕罪!”
“末将、末将等毫無不臣之心……”
“絕不敢對兩位殿下不敬啊!”
幾個将軍一聽這話,吓得差點當場以頭搶地,自證清白。
“……行了,别鬧了。”見衆将惶恐至此,大皇女看不過眼發話了:“看你把人吓得。”
轉頭對下首和聲道:“諸位不必驚慌,本宮年少時也曾帶過兵,自然知道營地條件有限,如此這般已經很難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