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發女生連同那兩人怔愣擡頭,就看到嶽藍精緻的頭發和臉龐都被水給淋濕了。
嶽藍看清後面的人,捂着臉尖叫:“林沅你發什麼瘋?!”
嶽藍身後的林沅舉着一個破舊的水瓢——那是她剛才在雜草堆裡撿起來的,水瓢上還被磕掉了一塊。
林沅臉色很差,她先看向短發女生:“你先走。”
那兩個跟班已經傻了,短發女生回過神,立馬掙紮開,她回頭看向林沅,慌張撂下了一句:“我、我去叫老師。”
聽到要找老師,兩個跟班也慌了,被林沅冷冷看了一眼後,也轉過身落荒而逃。
林沅的目光重新落到狼狽的嶽藍身上。
“我發瘋?”
林沅用水瓢在嶽藍外套的口袋處砸了一下,她的口袋裡滑出一把美工刀,直直墜落在草地上。
“我看是你在發瘋吧。”
林沅把美工刀踢到一邊,冷聲道:“你别告訴我,剛才是想拿刀劃那個女生的臉。”
嶽藍抹了一把臉,還在嚷嚷:“關你屁事啊!”
林沅的目光安靜地審視着嶽藍,心中怪異感更盛,她突然攥住嶽藍的手腕,硬生生拖拽着嶽藍往裡走去。
這處地方十分安靜,嘈雜聲都像是隔了一層透明玻璃,模模糊糊地傳來。
嶽藍奮力掙紮,可她驚恐地發現林沅雖然看着纖細,力氣卻大的吓人,攥着她手腕的力道不減分毫。
林沅拉着她站在接滿水的紅色水桶旁,開口問道:“你為什麼欺負她?”
在嶽藍的印象裡,林沅的性格十分溫和,她從來不生氣,待人接物向來也是笑意盈盈地說話。
一朝猛地褪去所有情緒,隻眼神冷淡地看着她,嶽藍心裡還有點發怵。
但嶽藍面上絲毫不認輸,惡狠狠道:“因為她跟陸溯安說話了——林沅你放開我,啊!”
迎面一瓢冷水潑過來。
嶽藍一時間都愣住了,她實在沒想到林沅還敢潑她第二遍。
嶽藍暴怒:“你他媽...啊——”
又是一瓢。
“别罵人。”林沅皺眉:“我最讨厭别人說髒話。”
嶽藍的衣服都被潑濕了,濕答答地貼在身上,她額前的劉海一縷一縷的,整個人淩亂的像海裡爬出來的水鬼。
嶽藍氣得渾身發抖,揮着另一隻手過去,卻也被林沅輕輕松松桎梏住。
近距離聽到嶽藍的聲音,林沅遲一步意識到什麼,問道:“開學那天聚餐,跟陸溯安表白的是你?”
嶽藍吼道:“是又怎樣?!”
高中時林沅和嶽藍見面次數不多,她記得嶽藍是學美術的,後面經常離校集訓,所以她都不知道嶽藍也考上了A大。
“我覺得你現在頭腦不太清醒。”林沅摁着嶽藍的雙手,語氣輕又淡,慢慢道:“不想我再潑你的話,我問什麼,你答什麼。”
林沅:“為什麼會有劃她臉的想法?”
嶽藍臉色蒼白,咬牙切齒道:“...她就是故意勾引,她個賤——”
冷水再度淋了嶽藍一臉,林沅動作頓了一下,又伸手舀水潑了第二瓢。
嶽藍:“......”
嶽藍是真怕了,哆哆嗦嗦:“...我...我不罵了還不成嗎..”
林沅繼續道:“劃掉她的臉後,陸溯安就會喜歡你嗎?”
“他們專業和陸溯安說過話的女生肯定不止一個,你要把她們的臉都毀掉嗎?”林沅接着問:“這個說話的前提有年齡限制嗎?包括老師嗎?包括他的小學初中高中同學嗎?”
“......”嶽藍被問得卡了殼,她氣急敗壞道:“我哪知道!我隻管我看到的!”
林沅默默看着她,突然松開了攥着她的手。
嶽藍被潑懵了頭,一時脫力,差點倒下去。
嶽藍渾身顫抖,她很生氣,很憤怒,她想和林沅打一架。
但剛才水進她眼睛裡去了,所以嶽藍蹲下身,決定先把自己的美瞳取出來。
林沅也跟着蹲下身,她抱着膝蓋,看着眼前狼狽的嶽藍,語氣認真:“嶽藍,你怎麼了?”
嶽藍扒拉着眼皮取美瞳,瞪着眼看她,一副你又想搞什麼鬼的模樣。
“你不是這種人的。”
林沅實在是想不通。
林沅問道:“你還記得你和周堯表白的事嗎?”
“當然記得!”回憶湧進腦海,嶽藍狠狠皺起眉。
狗男人說她妝化得太濃,她這輩子沒受過這種侮辱!
“周堯那張破嘴,将來誰當他女朋友誰倒黴!”
看來記憶沒有問題。
那是高二某次班會結束,嶽藍堵在教室後門跟周堯表白,林沅光想想都知道周堯這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肯定要說傷人的話。
但她沒來得及阻止,就看到嶽藍轉身跑走了。
林沅拿着紙巾追了上去,她以為嶽藍哭了——幾乎所有圍觀的人都這麼認為。
可等她追上去,就看到嶽藍氣得正在踹樹。
樹葉簌簌落了她一身,嶽藍嫌棄地拍了拍身上的落葉,轉頭就看到了愣在原地的林沅。
——“啊?開什麼玩笑,我會哭?”
女孩的手指卷着頭發,微微蹙着眉,臉龐漂亮又驕矜,她分外不理解:“他不喜歡我是他沒眼光,嘴還這麼狗...也是我看走眼了,真是白長了一副好皮囊。”
“我爸媽費勁心血養我這麼大,可不是讓我為個男人要死要活的。”
嶽藍接過林沅遞的紙巾,彎腰擦了擦踹髒的鞋,她怒火難消:“跑一步越想越氣,當着那麼多人落我的面子,這個仇我必須報!”
于是第二天中午,周堯陪着林沅去領新改的校服。
在回教室的路上,兩人剛邁上樓梯,林沅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快速逼近,伴随着一聲:“林沅快讓開——”
林沅眼皮一跳,條件反射抱着新校服貼到牆壁上,隻聽“嘩啦——”一聲,她身邊的周堯就被水澆濕了一身。
“......”
“哎呀。”嶽藍拿着個臉盆,站在台階上,虛假捂嘴,矯揉造作道:“不好意思呀,我沒看到。”
嶽藍雙眼彎彎,難掩愉悅:“不過沒關系嗎,反正我們周大少爺也沒化妝,正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
周堯臉黑得如鍋底,正要發火時被林沅死死拉住,嶽藍趁機逃跑。
跑到樓上去嶽藍還歪出半個身子笑道:“謝啦林沅,下次我請你吃飯。”
林沅看着周堯狼狽的模樣,實在沒忍住,低頭噗地笑出聲,旁邊的周堯更炸了:“你還笑!!”
......
林沅輕聲細語:“你後來跟我說,談戀愛對你來說隻是無聊生活的調味劑,隻占生活的一小部分,你将來是要繼承家裡的企業,和你姐姐一樣當總裁的。”
樹枝間有清脆的鳥鳴聲響起,嶽藍愣愣地看着林沅。
水珠從嶽藍的臉龐上劃過,一滴一滴掉在石階上,洇出一團水痕。
林沅蹙着眉看她:“這些話,你都忘了嗎?
嶽藍腦袋裡那些灰暗的,潮濕的,如同厚厚的青苔般壓在心頭的雜念慢慢消散。
像是突然意識到自己剛才想做什麼,嶽藍打了一個寒顫,抓住頭發,原本迷蒙的眼睛也逐漸清明,她擡頭看向林沅,茫然道:“我...我...”
林沅觀察着她的神色,問道:“你現在清醒了嗎?”
嶽藍看着她的表情有點空白,她的語氣慌張又無措,磕磕絆絆,嶽藍想解釋些什麼,但又不知道怎麼說:“我、我不知道。”
嶽藍渾身發抖,看着地面,喃喃重複:“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我為什麼要這麼做?”
現在季節轉變,空氣中都帶着涼意,林沅讓嶽藍先把濕透的外套脫下來,又把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
林沅坐在台階上,語氣格外嚴肅:“嶽藍,你能跟我說一下上大學以後的事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