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聽說宋念稚要嫁給狀元了?是真的嗎?”
明玄祁此刻最不想聽到的便是這件事,偏偏明娴還不依不饒:
“爹,這怎麼可能呢,她那樣一個女人,怎堪與狀元郎相配?這是假的吧,您與狀元郎相熟,為何不提醒他一聲呢?”
三皇子早就向她透露過屬意将胞妹瓊英許給狀元郎,好拉攏狀元郎為他所用,助他成就大業,明娴已經嫁給三皇子,若三皇子登基,她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後,當然要替三皇子打算。
隻是未曾付出行動,就聽聞周大人有了心儀之人,這倒也罷了,可萬萬沒想到那人是曾經的繼母,卻叫明娴不能接受,自己先前與繼母鬧得那樣難看,她内心隐隐是希望繼母過的不好的。
唯有這樣,才能顯示出她沒有錯。
因為她厭惡宋念稚,不喜她分走了父親對親生母親的愛,也不喜她妩媚撩人的身姿,所以無論繼母如何讨好她們,在她看來都是惺惺作态、心懷鬼胎,她過的不好了,明娴才高興。
可宋念稚前腳剛與父親和離,後腳就被才貌雙全的狀元郎求娶,就像是一個巴掌狠狠甩在了她臉上,讓她不甘又有些嫉妒。
誰知明玄祁聽完她說的話後竟然像不認識她一般,冷冷地看她一眼,訓斥道:
“就算是我與你母親和離了,但她哪裡對你們不起了?你要這樣诋毀她?她也做了你八年的母親,你就沒有一絲感恩嗎!”
明玄祁胸膛起伏着,呼出一口濁氣,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教育的失敗,也深深明白了自己對念稚的傷害。他好好一個家變成這樣,是他的錯,不僅對不起念稚,也對不起發妻。
明娴的性子已經掰不過來了,但好在兩個小的還小,還能掰得過來。
明玄祁心中有了主意,看了一眼尤不服氣的明娴,沉沉地歎了口氣,隻覺得一件一件事壓得他透不過氣。
此刻的他隻想一個人靜靜,于是隻說了一句:“旁人的事你别管了,過好自己的日子才是要緊,時間不早了,趕快回去吧。”
然後不理會明娴的叫喊,轉身去了書房。
“父親!”
明娴沒想到一向疼愛自己的父親又一次為了那個女人訓斥自己,臉上難看,心裡更是讨厭宋念稚。
但無論有多少人不看好這樁婚事,都不得不承認周回是極為用心的。
聖上賜的府邸恢弘又氣派,周回雖然不喜太多人伺候,但是為了讓宋念稚過的舒心,又重新采買了一批丫鬟小厮,整個府裡從幾日前就開始忙碌。
蜿蜒的廊亭上挂滿了大紅的燈籠和紅菱,燈火通明,喜氣洋洋,快活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之中,周回一連幾日都是眉目柔和,眸中含笑,連妹妹周茹都看出來哥哥心中是十分高興的。
她喜歡念稚姐姐,也喜歡玉鸾妹妹,哥哥和念稚姐姐成親,她們就是一家人了,一想到這裡她簡直比周回還要迫不及待。
很快就到了宋念稚出嫁那一天,周回穿着大紅的喜服,騎着馬,身後跟着長長的送嫁隊伍。
等到了宋府的門口,他翻身下馬,突出的眉骨下是一雙溫潤卻暗藏鋒芒的眼睛,此時許是大夢成真,眼裡的光亮的灼人。
宋念稚也身着同樣大紅的嫁衣,頭上蓋着紅蓋頭。
她懷孕還不足三月,又穿着寬松的嫁衣,旁人也看不出來,隻能瞧見一骨架纖細、身姿柔媚的女子由丫鬟扶着緩步而來,彷佛她經過之處都有迷人芳香,可以預料地出紅蓋頭下又是怎樣一副奪目的面容。
周回抑制住心底洶湧的情緒,伸手從丫鬟的手裡牽過她,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上喜轎。
宋念稚看不清,隻跟随着這隻微涼的手牽引,緩緩向前走。
突然一陣風吹來,竟不慎将宋念稚的蓋頭吹落,叫衆人看見新娘子真實的模樣。
描過的柳葉眉溫柔似水,微微上挑的眼尾暈染了桃色的紅,顯得嬌而媚,嬌豔欲滴的櫻桃嘴更是飽滿如珠露,眉目間顧盼生姿、我見猶憐,眼眸純摯如未出閣的少女,身姿卻又千嬌百媚像誘人犯罪的罂粟。
直到丫鬟反應過來拾起蓋頭重新蓋上,衆人才遺憾的收回目光。
“新娘子可真美啊,可比那京城第一美人柳家小姐好看多了。”
“狀元郎有福喽!”
也有不少來喝喜酒的官員和同僚,本來不理解前途大好的周大人為何會娶明玄祁之前的繼室,可今日偶然一見卻是有些理解了: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
“聽聞這新娘子還很會做生意,大大小小的鋪子有好幾家,就比如那念衣坊和點妝閣就是新娘子開的,賺得銀倆可未必比周大人少。”
說話的官員家中也做生意,與宋念稚打過交道,因此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
這時禮部的劉大人說話了,他與明玄祁素來不合,能譏諷明玄祁的機會他不會放過:
“依我看來,宋夫人與明玄祁和離是最正确不過的選擇了,宋夫人除卻無所出這一點,還有什麼可指摘的?你瞧現在宋夫人不在,明玄祁的幼子幼女成了什麼樣子?成日飛揚跋扈,欺淩弱小,明大人最近更是接連辦錯好幾件差事,惹得聖上責罵。”
還有那三皇子妃,也是眼睛長在頭頂上,又刻薄又善妒,隻是礙于三皇子,劉大人不敢說罷了。
這是得罪人的話,其他的官員不敢說,内心卻都紛紛點頭,以前有宋夫人管束着,也沒有這樣的傳聞,可見明家真是個火坑。
衆人私下議論了幾句,便熱熱鬧鬧吃喜酒去了,沒注意到有一人遠遠地站着,隔絕在這熱鬧與喜悅之外。
這人正是明玄祁,他知道這幾日是宋念稚與周回成親之日,渾渾噩噩逼迫自己不去想,彷佛這樣就能逃避。
不日前他找機會見過宋念稚一次,将他的擔心和懷疑盡數告知,他懷疑周回娶她不過是在報複自己。
可是宋念稚隻是看了他許久,一句“我相信他,心悅他。”便将明玄祁堵的啞口無言。
他很想問一句:你心悅他,那我呢?我們一起走過了八年,你心悅過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