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童時代塵封的事情就像上了鎖的門,随着談話的繼續而打開。
些許記憶湧入腦海,令溫燭雲有些有些頭疼。
她下意識閉眼,黑暗的視野中出現了些許畫面,她曾半夜夢到後來被驚醒的小屋,素未謀面但是倍感親切的一對夫妻,妻子的懷中抱着一個小孩,丈夫握着小孩的手柔聲說着什麼。
眼前的畫面過得很快,前一秒還是和睦的一家三口,下一秒卻變了樣。
丈夫倒在血海中,飛濺出的血液在地闆上、床上、妻子和孩子的衣服上。
溫燭雲不受控制地流下淚水,心痛哽咽到說不出話來,聯系起之前在手術室突然冒出來的記憶和紅色,她終于知道了在自己不記事的年紀,發生了什麼事情。
精疲力竭的母親渾身鮮血地逃跑,她雙臂緊緊抱着懷中哭泣的孩子。
“媽...”溫燭雲聲音顫抖,她有些陌生這樣的稱呼。
眼前景象再次跳轉,光線明亮,她看見了自己生活過的孤兒院。
母親已經不見,唯獨剩下一頭短發的小女孩坐在大樹下玩泥巴。
退休後的溫天師來于此,一眼看到了她,辦好領養手續後,徹底将她帶回了家。
活了大半輩子的男人不知道怎麼照顧小姑娘,請保姆是家常便飯,小女孩就這麼在通靈小店裡長大、上學。
【阿雲,是時候知道這些事了。】
幾乎是在老人話語響起的一瞬間,所有過去的景象全部消失化為泡沫。
溫燭雲再度睜開眼,透過模糊潮濕的視野看見他的身形已經消失了三分之一。
老人朝她安撫地笑笑,繼續說下去。
【離開協會後,我一直在收集揭穿其陰謀的證據,可惜還差一點,現在我需要你來完成。】
溫燭雲擦了下眼角,“什麼?”
【找到協會正在“培養”的東西并摧毀它,将協會的所作所為暴露在陽光下。】
“可是,以我們現在的力量,恐怕很難。”
溫爺爺稍微站直了身體,注視着陰沉的烏雲,語氣溫和。
【不用擔心阿雲,等你回到店裡,翻出我藏在閣樓的記事本,你和那小夥子,就不是孤軍奮戰了。】
溫燭雲正欲開口,卻看見老頭作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時間似乎不多了,他沒有停下自己的話語。
【我走得太急,沒能見你最後一面,現在,也沒有遺憾了。】
“爺爺,不—”
【阿雲,照顧好自己,珍惜一切,也許,我們還會再見。】
淚水成串滴落,溫燭雲上前一步伸手想要抓住那抹身影,卻在觸碰前眼睜睜看着他消散。
天空雷聲大作,預示着暴雨将至,周遭的一片陰沉沉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女孩僵硬在原地,有些呆滞地注視着指尖,忽視了耳畔逐漸響起的落雨聲。
直到冰涼刺到臉,溫燭雲才如夢初醒般轉身,一步一步走在下山的石階上,其上長滿了青苔,一個不注意就很可能滑倒。
“摧毀它。”溫燭雲喃喃道,天師協會在創造什麼呢?他們不斷接近心懷怨恨的苦者,收集他們的靈魂的一部分來作為“養料”。
雨勢漸大,這座城市的天氣和溫度從來都不可以被準确預測。
溫燭雲沒傘,她隻能咬牙加快步伐下山,等終于走進一家咖啡店後,才摘下用來暫時擋雨的圍巾。
女孩點好熱飲落到靠窗的位置後,外面已是傾盆大雨,同時還有大風刮着搖搖欲墜的招牌。
手機适時在這時響起,蘇明緒打來了一通語音。
“溫小雲?起床了沒?”對面調侃道。
溫燭雲嘴角彎起微弱的弧度而後很快平直。
“起了。”
蘇明緒非常短暫地停頓了下,而後繼續道:“你現在在哪呢?”
“咖啡店。”
“哦?”青年聽到這個回答有些意外地挑眉,倒是難得沒在店裡。
“有事嗎?”
溫燭雲意識到此刻自己情緒上的負面狀态,她迫切地想回到獨處放空的狀态。
“新管事今天空降管理中級,他說宋長老要挑助手,我感覺很不妙。”
溫燭雲應了一聲,表示她在認真聽。
“我去查了溫爺爺的資料,剛看沒幾秒,告訴我權限不夠。我想是被盯上了。”
聽到此,溫燭雲捏住杯柄。
“被發覺了。”她輕聲道。
久久沉寂的爺爺突兀現身,一定程度預示着現在局面的危險性,他們不能躲在暗中調查了,必須要掀起一場更大的風暴。
蘇明緒還沒下班,不知道躲在哪裡講話,門外還能聽到有人在叫他,内容好像是在讨論外派的事情。
青年揚聲,“來了來了,我上個廁所。”
然後他又小聲道:“那先這樣,又給我派活了。”
“嗯。”
通話結束,溫燭雲向後靠在沙發背上,人歇着,思緒還沒歇着,這可能是今後難得的安靜了。
正出神間,溫燭雲身側的玻璃被敲響。
一位穿着中山裝的老者朝着她微笑,看上去和善,很容易就能讓人新生好感。
溫燭雲心裡警惕,沒有給出其他回應。
見她這反應,老人面露無奈,竟是徑直走進店内,也不點咖啡,來到她的位置。
溫燭雲“蹭”一下站起來,盯着他的動作。
“你好,找我有事嗎?”
老人樂呵呵坐在了女孩對面的位置,同時不急不緩揮手示意她重新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