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被甩進昏暗的地窖,最後一絲光,也随着門關上而消失。閻椿摸索着來抱她:“姐姐,我好冷,這裡好黑。”風不知隻會比任何人都怕黑,但她還是揉揉她的頭發,溫聲安撫:“能逃出去的。”
她站起來,借着透進來的幾縷月光,在地窖裡摸了一圈,發現除了那扇門,再無出路,她上去,試圖推門,外面上了鎖,一時沒了出路,隻得再回來坐着,不知等了多久,雞鳴聲裹着黎明的冷氣,傳到地窖裡,門在這時呻吟一聲,被人推開,進來一位五六十多歲的女人,端着兩碗飯,放到小桌上,笑眯眯地扶風不知在桌旁坐下,拽着她的手,擺出促膝長談的姿态:“你這丫頭啊,餓不餓,我給你送了飯,吃點吧,不然傷身子啊。”風不知皺着眉,犯惡心想把手抽出來,可是掙不開,閻椿拿了筷子,攪了攪碗裡混在一起的米和菜,嫌棄地皺起臉,卻還是對風不知道:“先吃吧,吃飽了才有力氣。”風不知想了想,便也端起飯,好在雖看起來賣相不佳,嘗着味道竟很不錯。
女人一臉慈祥地看着她吃飯,湊近了些,柔聲道:“你做什麼想不開要跑呢,要不是我攔着,你今天可逃不開一頓打,這是第一次,他們能饒了你,以後可就說不準了,乖一點,聽話一點,好日子在後頭呢,我一看你這丫頭就打心底裡喜歡,要是有什麼委屈,你大可以跟我說,我是你們的媒婆,你們日子過好了,我看着心裡也高興,再過個一二年,生個兒子,他老趙一家不得把你供起來,你想啊,趙家那小子,三十多歲了,好不容易結個婚,你就是他們家的寶貝啊不是?”
風不知含着飯,震驚地看着眼前人,心裡琢磨,好像猜到什麼,隻是又不太确定。
女人咯咯笑起來:“我去和他們說說,馬上應該就能放你出去了,你喊我雲姐就好了。”又輕柔地拍拍她的手,“以後啊,有什麼事,雲姐照應着你。”
剩下幾日,她們就窩在地窖裡,不知日夜,若不是每日定點送來的飯菜,連過了幾日都不曉得。終于雲姐開了門,放她們出去,一時乍然見了陽光,眼睛竟不習慣,好不容易雙腳着了地,風不知扶着閻椿站穩,搓了搓手臂,驅走身上的寒意,雲姐一瞪她:“别走遠了啊,不然,打斷你的腿。”
風不知假意點點頭,拉着閻椿轉幾圈,記了地形,盤算着怎麼逃,上次人生地不熟的,這次得避開,這山村裡的人家,估計都是一條心,眼下,她們隻能靠自己了。
正走着,竟看到一年輕女性木偶,大着肚子,還在種地。風不知上前,甜甜叫道:“姐姐好。”那女人停下動作,打量她片刻:“這不是趙家前幾日娶的新媳婦兒嗎,這麼早就被放出來了?”風不知上前一步,擺出唠家常的模樣,問道:“難道這地方結婚,都要關起來幾日不成?”
“哎呦。”女人一笑,低聲道,“這兒的媳婦,幾個不是外頭來的,初來想家也是正常,生了孩子就安靜了。”風不知冷冷一笑,那女人接着問:“你還想着跑不成?”
風不知一愣,暗地裡一想,不敢全然信任她,搖了搖頭,拉着閻椿趕緊走。
這村裡女人除了雲姐,皆是木偶模樣,男人看起來正常,那晚變成的僵屍還是曆曆在目,詭異得很。摸清楚了人家的作息,一個深夜,風不知和閻椿悄悄出了門,一路避着光跑,直跑到天邊蒙蒙亮起來,累得連氣都喘不上來,也不敢停,終于出了山,兩人才勉強歇了歇,片刻又繼續跑,綠成一片的深林漸漸被扔在後面,忽然遠遠望見一個小店,仿佛看見曙光,風不知加把勁,沖進去,哽咽求道:“求求幫我報個警,求求了……”
老闆擡起眼簾,上下一掃她們,笑着露出一口黃牙:“你們先去坐着歇會。”說着撥了号碼,一面等着接通,一面站起身,忽然把門給關嚴了。風不知驚得站起來,不可置信道:“你幹什麼?”胡子拉渣的老闆全身鼓起泡,隻笑,噴出一口酸臭氣:“進了我們這兒,還想跑,看你回去不廢了你的腳。”風不知一咬牙,撲上去扣門,着急之中指甲都裂開了,她吃痛地收回手,閻椿慌亂地抓過她的手,心疼地皺起眉,直接拉一截衣服按住傷口止血。
不一會兒就有男性僵屍趕來,押着她們回去。風不知回過頭,眼看着出路越來越遠,眼淚上湧,心中激蕩,惟餘絕望。
雲姐氣沖沖地走過來,作勢就要擰風不知,閻椿忙擋上去,挨了這一下,風不知一驚,心疼道:“你犯什麼蠢?”雲姐一連幾個巴掌,都落在了閻椿身上,她高聲罵道:“你這妮子,還敢跑,還敢跑!這麼多年,就沒有跑出去的姑娘,你好大的膽子,作死麼!”
風不知隻能撲上去抱住雲姐的腿,哭道:“雲姐姐,饒了我們吧,我們再不敢了……”
雲姐惡聲道:“最好是,哪個進來的丫頭最後不是被治得服服帖帖的,哼,看你還有下次。”
風不知暈暈乎乎,又被關進地窖,神志恍惚,隻呆愣愣坐着,閻椿擔心地捧起風不知的臉:“姐姐,姐姐,你清醒點,不知,風不知,記住你自己,我們一定會逃出去的。”風不知環住她的腰,崩潰地将頭擱在閻椿肩上,無聲嗚咽,哭了許久,摸了摸閻椿被打的地方,輕聲道:“疼嗎?”懷裡的人搖了搖頭,竟還在笑:“姐姐,不疼。”風不知眼裡還含着淚,咧開嘴也想笑,隻是笑不出,最後道:“好在我們還健全……”
閻椿心痛欲死,哀聲道:“别難過,别難過了,我對不起你……逃,我們繼續逃,好不好?”她站起身拉她,卻拽不動,風不知仰頭看她,神色隐在黑暗中,聲音飄忽:“怎麼逃呢?逃不出去的。”閻椿恨恨一跺腳,跑去拍門,幾乎用盡了力氣,聲音喊到嘶啞:“開門,放我們出去,開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