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軍訓,新生安頓下來,便要開始準備迎新晚會了,每個班都要有節目,文娛委員關芷給風不知發了消息,問她願不願意來參加,風不知一看便知是群發,就沒再理。
然而這丫頭偏纏着閻椿,嬌聲軟語求她上台,閻椿和風不知常在一處,風不知聽了滿耳朵,又見閻椿竟任由她鬧,心中莫名不悅。關芷看風不知一眼,微微笑了笑,帶點友善,帶點歉意,随後拉着閻椿的手,搖一搖,甜甜喊她,這也就罷了,閻椿最後還真點頭答應了。
風不知聽到她那聲“好”出來,一咬牙,索性轉身自己走了。
回到宿舍,不一會兒閻椿也回來了,輕輕靠着她的背,略略彎了腰,笑吟吟地在她耳邊低聲道:“怎麼一個人就回來了,也沒說一聲。”
“沒什麼。”風不知壓着聲音,一扭身,反手推閻椿。
閻椿眉眼彎彎看她:“生氣啦?突然就不高興了?”
她的笑語落在耳裡,字字如針,風不知惱得呼吸不穩,拿了浴巾睡衣,瞪閻椿一眼,狠聲道:“我洗澡!”随後摔上衛生間的門。
道道水柱射下來,噼裡啪啦砸到地上,冷水流掉,熱氣騰起來,情思也被蒸到軟化、膨脹,整個人像被塞進棉花裡。
她為什麼生氣,她有什麼資格、以什麼立場,來惱怒閻椿與旁人的親近呢?
風不知閉上眼睛,暖暖的水流打在眼皮上,打亂了呼吸,也震動了心髒,心思百轉千回、兜兜轉轉,最終才顫抖着掀開諱莫如深的帷幕,不得不承認,我喜歡她,風不知喜歡閻椿。
她匆匆洗完澡,躲藏着閻椿的視線,狼狽地爬上床,“唰”一聲關嚴床簾,靠着牆,抱住自己,臉埋進臂彎裡,然而她很快就後悔這個舉動了,因為在封閉的空間中,心跳被放得格外大,震耳欲聾,她仰頭,腦袋重重撞到牆上,眼淚随着這個動作,縮回眼眶。
冷靜,冷靜……她反複警告自己,強行壓下翻湧的情感,命令自己理出思緒。
她是有一點喜歡閻椿,可是閻椿呢,閻椿是怎樣想的呢?她自以為閻椿待她與别個不同,冷眼看去,閻椿對除她之外的旁人多是淡漠,可是她們曾在季梨雲的幻境裡相濡以沫,閻椿的這點親密,全然可能是因此,何況,友情?愛情?閻椿對她的,是什麼呢,誰能确定,閻椿就會喜歡女人呢?細細想閻椿對她所有的好,想她們之間所有的相處細節,其實全無出格之處,是她風不知胡思亂想自作多情一廂情願,是她風不知心思肮髒取向不正常令人惡心。
但是,如果,閻椿也是喜歡她的呢,她對她的好,都是因為喜歡呢?可是閻椿喜歡她什麼呢,她有什麼值得閻椿喜歡呢?相貌身材都普通,成績也不出衆,不會什麼才藝,脾氣性情更算不上好,全然是庸庸碌碌之輩。
風不知長長呼出一口氣,腦中回蕩着一句話:“那又怎樣呢”,短促一笑,她不是配得感低的姑娘,雖有時不敢去表現自己,好似自卑,但終究論下來,是她并不十分在意那些虛名,真正想要的東西,她會試着一争,就像風不知還叫白苗苗時,明知自己出身低賤,而浮棔和荒喬衣裳華貴氣度不凡,她們雲泥之别,但還是會大着膽子一求。
可是……可是她争的後果是什麼呢?雜亂的思緒将她嚴密纏繞,是鋒利的細線,勒出道道血痕,讓她幾乎崩潰,風不知痛苦地捂住臉,常年被略過的自責與自厭吞沒了她,她第一次覺得自己不配了。
罷了吧,罷了吧……
風不知縮進被子裡,覺得渾身都生鏽了、凍住了,昏昏沉沉地就睡過去。第二天醒來,頭疼鼻塞,眯着眼看了一眼時間,開口才發現嗓子刺痛,啞聲對葉立風和魚躍道:“早上的課我不去了,如果點名,别念我的名字。”葉立風是班長,魚躍是學習委員,輔導員若是要查出勤率,左右不出她倆。說完,風不知就再次昏睡過去。
睡飽後,風不知迷迷糊糊坐起來,吸吸鼻子,撈來手機,已經到中午了,有一條微信消息,閻椿說,午飯她和關芷一起。風不知扔了手機,蒙上被子閉眼,飯也不想吃了,然而實在是睡不着了,隻能瞪着床簾頂。
宿舍門這時被推開,淡淡的飯菜香飄進來,風不知才察覺到腹中空空,餓極了。有人爬上她床邊的樓梯,接着拉開她的床簾,閻椿軟軟的聲音傳過來:“下來吃午飯,你連早飯都沒吃,别傷到胃了。”
風不知靠着牆,有些疲憊,有氣無力地開口:“難為你和關芷吃飯,還有閑心想着我。”
閻椿笑得眉眼彎彎:“當然要想你了。”
風不知心髒一震,擡起眼簾看她,五髒都緊張起來:“你是什麼意思?”我猜不明白。
閻椿眨了眨眼,笑笑:“為什麼這樣問?”
風不知便不再說話,下床看到桌上的盒飯,還是溫熱的,心裡歎了一口氣,她戳了戳米飯:“那個迎新晚會,我也去,你和關芷說一下吧。”
“為什麼要我去,你不能和她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