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不知心神震蕩,許久才回過神,諷刺一笑:“分手?我們有誰向對方正式表白嗎,我們有誰許過伴侶的諾言嗎?我們什麼都不是。”
“風不知,你……不要胡言亂語。”
風不知越過她,去房間收拾幹淨自己的行李,輕輕帶上門,屋内瞬間死寂一片。
風不知垂頭,改簽車票,忽然,一滴眼淚落在屏幕上,她一愣,迅速用手指抹去,面上全然冷漠。
改簽後的車票在明天清晨,今晚必須得早早入睡。考完試的校園人已走了大半,雖然燈光一如既往,明亮機械,不帶任何雜質,但還是顯得格外冷清,萬籁無聲,風不知回到久違的宿舍,葉立風回到家了,魚躍還在,驚訝地和她打了個招呼,沒有多言。
風不知匆匆洗完澡,再次把自己藏進床簾裡。
分手的話剛一出口,她就後悔了,如今安靜下來,悲傷的情緒洶湧,将她吞沒,全身一陣陣發涼,沒來由得抽痛,布料磨擦肌膚,也像淩遲,因為平躺的緣故,眼淚淌得肆意。她擡手,近乎自虐般揉搓自己心口,以求纾解堵塞其間的情緒,卻無濟于事,周圍的空氣仿佛全被抽走,風不知張開口,無聲宣洩。
又是一年,高考結束,查分填志願,一派新氣象,等到錄取通知書都發到手,校園牆舉行了一年一度的爆照活動。風不知好奇地看過去,猛地一愣,不知道誰發了閻椿的偷拍照,贊數已經很多了,時值暑假,大家都很閑,校園牆熱鬧極了。
沒了風不知,閻椿開始交了更多朋友,有了更多時間出去遊玩、探索世界,活躍于各式各樣的活動,與此同時,成績也名列前茅,她成了繼月容缺之後,又一個校園風雲學姐。
她離風不知,越來越遠了。
原來愛情會蒙蔽人的雙眼,隻将對方身上的缺點放大,展示給你。原來她沒了風不知,依然能過得很好,原來風不知失去閻椿,會如此失魂落魄、肝腸寸斷。風不知知道,愛情不是全部,她知道,沒有一生一世一雙人,可她再看不到别的選擇了,她仰望着她,心動的聲音愈來愈響,她本該屬于她,她曾經屬于她,風不知輕易放棄了一個很好的人。
原來,當局者迷,忽略了她身上的光芒,旁觀者迷,隻在意其人的閃亮。
程又又察覺風不知情況糟糕,暗自焦急,忙着在風不知和閻椿之間周旋,無數遍地勸她:“你放不下她,你可着這一棵樹,那她呢,人家可比你堅強多了,我眼看着那麼多人喜歡她,那麼多人圍在她身邊,你要還愛她,就這麼把人拱手讓出去嗎?你要不想在她身上費心力,那就振作起來,各生歡喜,世上那麼多人,總有你愛的愛你的,風不知。”程又又掐她,“你怎麼想,你選哪個?就失個戀,至于這麼要死要活?”
風不知靜靜看她,淡淡道:“人生的意義到底是什麼?人活着是為了什麼呢?”
程又又瞪大雙眼,驚恐道:“風不知,你别犯傻。”
風不知微笑,搖頭:“我曾經願意舍盡一切去求一線生機,煞費苦心隻想要活下去,後來,程又又,你知道嗎,我能看見鬼,我從出生就邪事纏身,我的家人,為了讓我安穩長大,付出了許多許多,我如今才忽然醒悟,為什麼要活着,生和死有什麼區别,我不在意功名利祿,對山水風景也沒什麼興趣,我在這世上沒有所求,了無牽挂……”
“可是死了就什麼都沒了啊。”
“活着也什麼都沒有,誰不是赤條條來去,生前得到的東西終究會失去,死後也什麼都不會留下,痕迹全無,對,确實有人能夠青史留名,可那是多少億人中脫穎而出,我成為不了那樣的人,所以我碌碌一生所做,什麼都不是,世間一粒芥子,對宇宙毫無意義,有人享受高位,有人熱愛人間,所以他們的追逐争奪,起碼能帶給他們快樂和滿足,也算有一點點價值,可世俗所求,皆非我願,所以我能做的,對我來說,就是毫無意義。”
程又又懵了,又不知如何勸,過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問:“所以你要怎麼辦啊?”
“我不知道。”風不知搖了搖頭。程又又無奈地抱住她,試圖給她力量:“試着活下去吧,自己去賦予人生意義。”
時間轉瞬而逝,大學生活平平凡凡地來到尾聲,畢業典禮那天,日光大盛,照得世間無一絲陰影,刺得人睜不開眼,人們的喜悅卻沒有半點受到影響,風不知沒有去參加慶祝,看了眼熱熱鬧鬧的操場,卻不由一歎,未來她要怎麼走呢?忽然想到閻椿,她會繼續讀研,甚至讀博吧,畢業之後,應該再難遇見了,她們終究,走上了殊途。
有一位陌生的女生猶猶豫豫地上前,小聲說道:“我可以和你,拍張照嗎?”
風不知一愣,腦海中卻沒搜尋到這個女孩的身影,卻也點了點頭,合影完,女生仍沒動,忽然像是鼓起勇氣般:“風不知,我喜歡你……喜歡很久了。我第一次注意到你,是在迎新晚會上,你特别好看,跳得也好,後來我控制不住地開始關注你,我感覺你很帥……你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我又覺得你有點孤獨,但是你從未注意到我,當時我成績不好,還很胖,不敢向你表白,所以我努力學習,追趕上你,堅持健身,可我還是不敢,沒想到就要畢業了,以後,就見不到了吧,有點可惜,所以……想要告訴你,我的心意。”
過了許久,風不知才澀聲說:“謝謝你,但是,很抱歉,我……現在不想談戀愛。”
那人瞬間眼眶含淚,笑道:“我知道了。”
兩人和平分開,也就在這時,風不知見到了一位意料之外的故人。
來人面容與記憶中别無二緻,淡淡笑了笑:“别來無恙,風不知,還記得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