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幾個月來一次,到後面十天半個月進來一次。
他最開始隻是站在遠處好奇地觀察着白羽。
後來靠近了些。
突然有一天,他問白羽:“你餓不餓?”
白羽沒有說話。
這種問話持續了很久。
直到有一天,這個男孩傷痕累累地走到他面前,再次問他:“你餓不餓?”
白羽依然沒有說話,隻是睜開眼睛看着他,不明白也不好奇他想要幹什麼。
男孩看到他睜開眼睛後很是激動,一下子忘記了他是個危險的俘虜直接蹲在了白羽面前。
他掏出帕子給白羽擦了擦臉。
見白羽不反感,小心翼翼贊美他:“長得真好看。”
又問他:“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之類的話。
白羽沒有生氣,也沒有回答他,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開口說話,現在也不想說話了。
從那以後,男孩時不時就會過來給他喂血,跟他說話。
白羽從來沒有回過他一句話,他就自言自語,說最近發生的事情,說主人弄出了什麼新花樣折騰他,說外面又發生了什麼有趣的事。
白羽對這些都不感興趣,他隻是想要安靜的死去,這個世上已經沒有能留戀的東西了。
但對于送到嘴邊的血液他還是不受控制地喝了下去,他太虛弱了,本能地渴望着恢複,雖然每次隻有一點點,但對于很久沒有進食的他來說那種滿足感是前所未有的。
白羽一邊渴望,一邊厭棄不受控的自己。
力量在一點點恢複。
所有的感官慢慢變得清晰。
白羽的心情也跟着越來越複雜。
他能聽到每次男孩在地牢外面徘徊的腳步聲,大多時候沒能進來,他會被其他血族給抓走,有時候掙紮,有時候谄媚,聲音裡都有着深深的痛苦與絕望。
白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關注他,也許是因為喝了對方的血,拿了對方的好處,又什麼都沒做,也許是因為對方這段時間的陪伴,或者隻是單純因為男孩在外面的慘叫聲太吵。
他是唯一一個不單單隻跟他抱怨訴苦憤憤不平的人,他會說一些平凡有趣的事,小到今天吃了一塊很好看很好吃的點心,大到外面誰的老婆跟誰跑了之類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這是白羽很久沒有接觸到的。
也不明白男孩為什麼這麼樂此不疲、想方設法進來把自己的血喂給他。
他們都深陷泥潭,身處黑暗。
如果他想死,自己倒是可以成全他。
那天,男孩再一次過來。
這次很不一樣,他身上帶着很濃重的血腥味,看着快要死了,白羽一語成谶。
男孩顫抖着手拿着鑰匙,解開了他身上的鐐铐。
他說:“我要死了......”
他說:“我想活着......”
他跪坐在地上,伸手抓着白羽的衣服,擡頭看着他,說:“哥哥,你能幫幫我嗎?”
這句話仿佛一柄利劍将白羽整個捅穿,他面容驚恐,沉寂已久的心髒開始劇烈跳動,撞擊着鼓膜,振聾發聩。
仿佛回到了弟弟死掉的那天。
那天。
也是這樣。
又不是這樣。
那是白羽第一次使用自己的蝠翼。
血族的蝠翼都是黑色和深紅色的,而白羽,是白色的,就像他的名字一樣,白色的羽毛。
仿佛冥冥中預兆着他是生活在日光下的血族異類。
一切都是那麼的巧合,天亮了,他抱着男孩沖出了陰冷黑暗的地牢,如同一隻被囚禁已久的飛鳥,掙脫了束縛,在見到日光的那刻瞳孔劇縮,短暫失明。
他知道,已經成功了。
他展開蝠翼,往高處,往遠方,往太陽照射過來的方向。
溫暖的氣流撫過他蒼白的臉,清新幹燥的空氣湧入他體内,耀眼的日光穿透雲層落在他身上,眼睛漸漸适應了光亮,開始捕捉到外面世界的色彩與輪廓。
白羽淚流滿臉,原來外面是這個樣子,他已經忘記了外面的樣子。
男孩在他懷中劇烈的咳血。
“大......大人,你能轉化我......我不想死......”
沒等他回答,男孩就死在了他懷裡。
白羽低着頭沉默地看着少年血迹斑斑,傷痕累累的身體,摸了摸他還帶着溫度的臉。
他并不清楚血族要如何進行初擁。
白羽降落下來,将男孩放在一棵樹邊上。
重新調頭回去。
那是一座很大的莊園。
初升的日光照耀在莊園的每一個角落,外面很安靜,偶爾幾個人類仆從在四處走動。
遠處有好幾個大棚,裡面密密麻麻鎖着很多被抓過來充當血食的人類。
白羽給他們解開了鐐铐,隻有極少數人迫不及待地跑了,剩下的害怕的縮成一團、跪地求饒、滿臉驚恐地讓白羽放過他們。
他們看着白羽身後還沒來得及收回的蝠翼,猩紅的眼睛,和講話間暴露出來的尖牙,瑟瑟發抖,以為又是一場逗弄人的血腥遊戲。
這是白羽第一次使用自己催眠的能力。
感覺很新奇,很厲害。
可越是這樣,他的心裡就越是難受,因為他真正想要解救的人早就化成了一捧黃土。
把所有人都弄走後,他站在空蕩蕩的空地上,擡頭看着天上紅日,感受着照射在身上的灼熱。
日光開始曬得白羽有點難受,在黑暗陰冷的地方待久了已經很難适應外面,每一步都感覺在發虛,有種恍恍惚惚地不真實感,像是還在做夢一般。
他一腳踹開城堡的大門,随着震耳欲聾的巨響,背後灼熱的光如脫缰野馬般瘋狂湧入,帶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沖刷着裡面每一寸陰暗的角落。
那條筆直寬廣,光芒萬丈的仿佛通天之路,又如同一把鋒利的劍,穿透了城堡,将其一分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