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黃姐安靜是不可能的,她見他吃的慣,就索性也不管了,掏出手機點開最近大火的劇,再大快朵頤雞腿肉,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吃飯不要發出聲音。”張仙影說。
平常,黃姐都是一個人吃晚飯,她習慣了略微沒素質的習慣,一時間,身邊多了個人,她後知後覺為了别人考慮,會盡量控制聲音,默默低下頭。
再猛擡頭,“peace!你想吃雞腿嗎!這個雞腿我買了兩個,特地給你帶的!超級好吃,我們落星的特色!”
今天下午幹了那麼久的活,張仙影确實需要補充點肉,他一開始拒絕是怕胃吃了又會鬧,可她接二連三的誘惑他實在扛不住,他說,“給我撕一小片。”
黃苜宿樂呵呵拿出另外的幹淨雞腿,到處找撕肉的工具沒有。
隔着塑料袋,抓起雞腿,揚在空中,“你直接啃吧!”
“會吃的嘴巴邊都是油。”張仙影非常注意形象。
黃苜宿立刻給出解決方法,“有紙啊!拿紙擦嘴不就行了嗎!”
“算了,不吃。”
不給他撕他就是不吃,好難伺候。
黃苜宿:“那你喉嚨管一直在咽。”
“你沒東西看?看人喉嚨管?”
“你不就坐我對面嗎,我看你臉,看你腦袋,順帶就看喉嚨管啊!你有本事喊喉嚨管滾遠點!”她後知後覺自己的話離譜了,張仙影的臉色也難看了,她又給雙方找台階下,“其實是你喉嚨管長得好看,怪我愛看。”
“呵呵,我哪裡都好看。”他說這話一點不油,全是真事。
但他超叼的态度讓黃苜宿不開心了,“誰還不是個美人了,我,我的天,我不好看嗎?我告訴你,我從小到大都是班花校花,我走在路上男人們是一窩蜂湧上來問我要聯系方式的,隻要出去旅遊,去大城市,必有星探來追我,他們常說我是什麼韓國xx公司的天生門面,隻不過我對那事不敢興趣。”
“我就是那來的。”張仙影冷不丁說。
黃苜宿:“那?哪?”
“韓國xx公司。”
“什麼意思,你韓國人?”
“…”
都住這女孩家了,有些事對她坦白也不是不行,給女孩交個底,好讓她覺得有安全感。
張仙影說:“我在那公司做練習生,隻不過因為身體上的問題就跳不了舞了,也沒辦法出道,可能因為這個原因,我媽不太滿意我,所以跟她相處不來。”
“身體原因?什麼原因?”
這問題再問下去就深了,張仙影不想把傷口随随便便再次撕開給别人看,他索性沉默不語,還以為妄想對方能懂他。
“我看你腿也沒問題啊!”黃苜宿皺眉想拍,又怕真有問題給人打壞,她忽然想起些什麼,忽然湊近張仙影,小聲嘀咕,“你是不是腎有問題!”
張仙影咬碎後槽牙,繼續沉默。
黃苜宿:“我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小時候巨壯,非常能吃,力量賊強,班上沒有男生掰手腕能掰過我,不愛跑步但腿上肌肉特别發達,我媽一直覺得我是調皮,但後來體檢發現,我居然有三顆腎!”
她以為他是體力不支,跳舞沒勁。
他本想為他的腎争辯一輪。
???
張仙影:“你有三顆腎?”
“嗯,啧!怎麼證明給你看呢?”黃苜宿摸了摸腰兩側,“我去找找以前拍的x光片!”
看那種東西幹嘛,“停!我信,我信!你這個好胃口和你好睡眠,我真信!”張仙影歎氣一聲:“我也坦白吧,我是出了車禍,傷了胯骨。”
“即便我傷的那麼重,我媽也不來韓國看我,所以我和她根本不能住一塊,互相看着隔應。”
是身上有傷,心裡也有傷的弟弟,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他傷口,但猜也能猜到那不是小傷,所以她就安慰他,“我媽死了。”
張仙影:“?”
“我爸也死了。”
“啊?”
“跳不了舞算什麼痛苦!你至少還能看别人跳舞表演,要不要看我跳舞啊!正好吃撐了活動活動!”
“你還會跳舞?”張仙影語氣略微挑釁。
他越是這樣,黃苜宿硬着頭皮也要上。
起身,準備,她低頭看着自己一身規規矩矩的皺巴西裝,她不喜歡,她說,“等我換套我喜歡的衣服。”
接下來黃姐一直在換衣服,一套一套的亮在張仙影面前,讓他參考哪一套上鏡更出片,她要錄視頻發朋友圈。
第一套,金閃閃大露背,魚尾長裙,看呆張仙影,她好漂亮,但也好冷,穿這個人會感冒的,張仙影不同意。
第二套,七彩飾品,但棕色棉服,咖色不規則中裙,搭配長靴,露出一點點鋒利的膝蓋骨頭,她最适合這種搭配,顯得既乖張又叛逆,但張仙影還是搖頭,他覺得層層疊疊的穿搭會吃動作,特别對新人而言。
第三套,皮草,珍珠耳環,黑絲,張仙影直接搖頭,穿這身單獨跳給他看,可以,但錄視頻就怪怪的。
第四套,第五套,第六套,第七套…張仙影都不滿意,他要黃苜宿穿最簡單舒适的衣服。
最後是選場景,在各種地方架起手機她都不滿意,忽然在餘光中,她瞟到窗戶頭有東西在飄。
“下雪啦?”
“peace!下雪了!我們去外面跳!”
南方很少下雪的,黃苜宿非常開心,她穿着的長絨粉色帶帽毛衣,姜黃色松垮垮牛仔褲,同色系白粉色毛茸茸的腰帶像尾巴一樣搭在她的身後,笨重的雪地靴像個大動物的腳掌,她這個人,養着狗狗,總是用着狗狗表情包,偶爾還罵别人狗,實際上在張仙影眼裡,她最像狗狗,一點點雪就能被哄得張牙舞爪,一點也沒看出來是個沒爸沒媽,孤零零一個人住鐵皮頂房子的姑娘。
這姑娘跳舞是瞎跳,張仙影還打趣她:“鞋底有雞屎就找個台階刮。”
嫌棄她跳舞傻是一回事,莫名心疼她又是一回事,張仙影:“床,還是你自己睡,我睡沙發。”
黃苜宿嘻嘻笑:“如果我們兩是情侶還挺好,一塊睡覺還能暖和暖和哈哈,開玩笑啦開玩笑!你這種大帥哥,還是韓國來的練習生,光是遇見你…你就當我是在做夢吧!”
音樂聲很大,她的話他還是聽見了,他插着腰後退一步,偷笑。
黃苜宿沒看見,朝他跳近,順手把自己腦袋上兔耳朵牛仔帽扣在他頭上。
張仙影也沒抗拒,隻說:“不跳了,會感冒。”
“你再教教我嘛!好玩!特别還下雪了!多有氛圍感!”
“三!”
他表情嚴肅,冷臉下來,但黃姐才不聽,他也有點吃癟,他索性長腿一邁直接搶架在地面的手機,黃苜宿這才乖乖跟進房間。
夜裡,黃苜宿倒頭就睡,張仙影翻來覆去睡不着,他打開手機,點開黃苜宿的朋友圈,反複看他們共同錄的跳舞視頻。
他的動作幅度很小,她的動作幅度巨大,他的笑容很淺,她的笑容很開,他戴着帽子,壓低帽檐,她亞麻色假發飛舞旋轉緩繞腰胯,他教她擺手,腿怎麼踢,她歪頭探看他帽檐下躲藏的眼,他豎起拇指肯定她的活力,她數起雙手拇指高揚天空,最後張開手掌,接到一粒肢體完整的雪花,她給他分享,但那粒花太小,他看不清楚,她就湊近他,她的額頭抵碰着他的帽檐。
那一瞬間,隻有張仙影清楚他心髒的律動并不比胯骨輕松,明明天空的雪渣子數得清,他卻聞見了濃烈的凜冽香氣,那感覺就像人被雪崩埋住,卻不需要含氧下限警報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