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意思是，我還得往下挖？”

張仙影點頭，“你有勁嗎？”

畢竟從家出發找到張仙影就是一件特别耗費體力的事，再來還要爬上快遞山頂，掀開山頂快遞，這一件件，一樁樁，黃苜宿一個女人全幹了，此刻，她還需要幹下去。

她會累，也會不耐煩，卻也會笑，并向張仙影保證，“放心吧，我告訴你一件關于我特牛的事！”

張仙影好奇，瞪大眼睛。

黃苜宿打了個響指，“我媽生我時天空打雷雲上有兩字，武将！”

“……”張仙影有時候覺得，他多餘聽。

雖然黃姐講話特飛躍，特不靠譜，但做起事來完全不一樣，她站起來，把輕的快遞一腳一腳踢下山去，重的快遞就一個接一個搬下山去，該勇猛的時候特别勇猛，該果斷的時候特别果斷，要是碰到一個快遞盒上寫着輕拿輕放的字，她就會特别溫柔。

大概過去半個小時，黃苜宿的頭發被汗水浸濕，翹上天，眉眼完全露出，她貼近張仙影，眉骨上還能冒着熱氣，她已經挖到了張仙影身邊，且把壓着他胸口的快遞給一手推開，然後明明是飛揚的眼尾，眼珠子卻黑溜溜，鼻子肉肉的，特别像小狗。

汗水太多，滑到她鼻尖癢，她手完全是烏黑為了解癢，她下意識蹭着張仙影肩膀擦。

張仙影笑：“累不累？”

黃苜宿猛擡頭：“廢話，冷不冷。”

張仙影：“還好，凍麻木了。”

黃苜宿伸出手，“摸摸！”

張仙影愣住。

黃苜宿直接去抓，“你少講究了，我們都髒。”她的手心貼着他的手心，暖和着他長時間一個人呆在這倉庫的孤獨。

張仙影：“這隻手也要暖和一下。”

黃苜宿：“過分了！我也冷！”

兩人依舊坐在快遞坑裡休息，忽然間，黃苜宿肚子叫，她說：“我請你吃烤肉吧，我太餓了。”

一頓折騰之後，張仙影也餓了，他還沒吃晚飯，他肚子也叫，他說，“我請。”

黃苜宿搖頭：“你上回請了我，就回就輪到我呗！”

“少廢話，我請，不然都别吃。”他超霸道。

黃苜宿不反感，免費的不吃白不吃，隻是她懷疑：“這麼晚了，縣城估計沒有烤肉店開門了。”

“有24小時營業的便利店嗎？”

“想啥呢，這是縣城，不是韓國。”

“韓國破得跟縣城沒有區别。”

“真的嗎？”

張仙影：“想去？”

黃苜宿咯咯笑：“廢話，誰不想出國玩玩。”隻不過她清楚知道，她沒那個條件。

不聊這種讓人難受的話題了，黃苜宿問：“上回火鍋我吃了你多少錢來着？六七八百，這次我悠着點，我一定悠着點。”

張仙影灑脫：“用不着，吃上千都可以。”

“你不會以為我真吃不下吧？”

“三個腎，你大概能吃得下。”

“哈哈哈哈！張仙影，我發現你蠻可愛的，真的。”

明明是誇獎人的詞，像女的，可愛，為什麼張仙影就那麼不喜歡呢，也許從别人嘴裡講出來他可以接受，但從黃苜宿嘴裡講出來他非常抗拒，他還試途做出一些肢體動作來證明，趁着現在衣服單薄。

張仙影解開襯衫袖子，往大臂捋，“要不要看看我肌肉，搞笑，可愛？”

這時候黃苜宿想起來她給他帶的運動衣，沒等肌肉鼓起，她一把衣服拍在張仙影胸口上，也蓋住了他胳膊。

“還裝！還裝！凍不死你！裝貨！”

張仙影：“不是，我……”

“胳膊肉誰想看啊，都長那樣，不然你給我看看胸肌呗！”

她當然是開玩笑的，他卻當真了。

張仙影：“你好色啊。”

黃苜宿：“我還想看你胯上的骨頭。”

“你好狠。”

一連暴擊，打得張仙影猝不及防，他以為她真饞自己身體，實際上是看熱鬧呢。

隻不過張仙影特好奇一件事，今天終于能問個明白了，“對了黃苜宿，你怎麼知道我胯骨上一定是傷口？”

他說的是他們在海迪樂相遇的那一天。

黃苜宿冷笑一聲，“因為摸着像蜈蚣，我爸身上也有。他是出車禍走掉的，都怪我嘴巴饞，想吃肯德基，但是落星沒有肯德基。”

“唉，小時候沒有，長大了還是沒有，有時候我真的挺不喜歡這裡的，雖然這是我的家鄉，但大部分我還是喜歡這裡的，因為這裡能讓我賺錢，給我一份工作，還有我的朋友。”

黃苜宿真心誠意笑彎了眼，“能活着，就很幸福。”

話題越來越沉重，經曆過車禍的張仙影非常能感同身受，活着，比任何幸福都要幸福，比任何不幸的事情都要幸運。

隻要活着，吃不了肯德基大不了吃烤肉嘛。

張仙影說：“肯德基，我在韓國吃膩了，我想吃家裡的烤肉。”

黃苜宿：“是！烤肉比肯德基好吃！走，換上衣服我們去找烤肉店！”

“黃苜宿。”

“嗯？”

“饞嘴小狗。”

“嘻嘻，點餐點餐了，我要吃肥五花肉，我要吃三盤！我還要吃辣雞爪，包漿豆腐，錫紙蝦滑，芋頭塊，茄子，土豆片，張仙影，我什麼都想吃！”

“那我們坐下來之後，服務員！把你們這的菜先全部給我上一份！”

“上兩份。”

張仙影笑：“五花肉上三份！”

張仙影說：“不過挺神奇的，你這麼能吃，還這麼瘦，真是因為有三個腎？”

黃苜宿挺起胸膛，“我胸大呀，你看不出來嗎？”

“…”張仙影低頭羞澀：“我們聊天能不能有點邊界，你至少是個女的，還是說，你其實對所有人都這麼講話還是隻對我？”

隻對我一個人體貼嗎？張仙影太想知道了，這回輪到他的鼻尖湊近黃苜宿。

黃苜宿憋了半天，回答一個，“是，我好像對誰都差不多。”

張仙影：“滾。”

“我不滾我不滾！我們去吃烤肉！”

“對了，你們這烤肉有沒有牛腸。”

“牛腸？從來沒吃過，但有豬腸！”

“有機會我帶你吃烤牛腸，那也挺好吃。”

“得出省吧。”

“不敢還是不願意跟我出省？”

“這有什麼不敢的我的天，為了美食什麼都敢！”

就在兩人快樂約定的時候，黃苜宿手機收到消息，是一條視頻短信，她點開來看，手機摔去地上。

張仙影的外套領口剛拉到下巴，“怎麼了？”

他低頭去看，那視頻是從高俯視往下拍的，正正好能拍到快遞山凹陷造成的坑，拍到黃苜宿和他相互握手取暖的畫面，偶爾閃出連續又斷連的波浪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