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些興趣缺缺:“大部分時候和男生講話會很累,他們隻會一股腦地說,不會去聽。”
“我會聽的。”我趕緊回道,開始使勁回憶剛剛的對話,有沒有好好回應她。
“真的嗎?其實最近不是有校園祭嗎,我們班就要演蘋果公主。”
怪不得她剛剛會提這個,“你要演蘋果公主嗎?”
她皺起眉頭,“可是我不想演公主,我想演裡面的魔女。”
“為什麼?”女孩子都喜歡當公主的。
“蘋果公主這個故事,雖然題目是公主,但真正強大的卻是王子。不覺得有點受騙上當的感覺嗎?”
我好像有點理解。比起軟弱善良的主人公,我有時也會幻想自己是個矯健的遊俠。
她一拍手,眼睛亮晶晶地看我,“不如你替我去演吧,你一定很适合!”
她又在說我是公主了,但想到她剛剛的話,我隻能順着她的思路說下去:“那、我不要王子來救我。”
“你想怎麼樣?”
“像你這樣的巨大怪獸比較好。”
“你可真怪。”她笑得眼睛彎彎,是他見過最好看的怪獸。
“陸泉,集合了!”
她聞聲站起來,拍了拍裙擺,拿起畫本。她要走了嗎,時間怎麼過得這樣快。我坐在地上不舍地看她。
“謝謝你陪我聊天。”她等待着俯看我,我連忙回道,迫不及待地:“葉禹,我叫葉禹。”
陸泉,和她的相遇,不可思議地簡直像童話故事。她像精靈一樣,突然出現在我蒼白無趣的生命裡。
那天,我做了一件大膽的事情。悄悄跟在她後面找到她的班級。還在放學的時候偷偷混進去,偷拍了她班上的課表。
晚上,我像偵探一樣趴在桌上,仔細對照着她和我的課表。驚喜地發現,這一個月的繪畫課她都會在校園裡畫昆蟲植物,而我正好都是體育課。也就是說,像這樣的相處,我們還會有三次。
我開心地埋進枕頭裡,把儲存的記憶翻出來一遍遍播放。開始做起下一次見面的演練,該說些奇妙的話引起她的興趣,讓她通透的雙眼充滿探求地望向自己。
“美麗又嬌氣,眼睛大大的。像公主一樣。”
她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她誇人也好随心所欲,她怎麼這樣怪,我聽見自己在笑,怪得讓人牽腸挂肚。
某天,女人說我的頭發有些長可以剪了,她的虛情假意讓我惡心,但一想到明天就是體育課,還是乖乖地去剪了。
體育課一開始,我立即去植物密集的地方找她,就像遊俠一樣,跋山涉水地去尋找躲藏在森林裡的神秘白鹿。
校園忽然變得很空很大,我兀自焦急着,終于在下課的前十分鐘找到她,就在食堂後面的拱橋邊。她坐在河岸上,白亮的水紋像銀色的紋路在她臉上流動,大概她真的是魔女。
我悄悄走到她身邊,遮住她的陽光,把她捕捉進我的倒影裡。
她終于擡頭,靜靜地看向我。
她是忘記我了嗎?我的笑容快要維持不住。
随即,她低頭歎了一聲:“花朵好難畫啊。”
我不自覺松了口氣。
她今天帶了一個簡易小凳,我不在乎泥土,直接坐到她身邊,頭正好和她的肩膀持平。能看見被她擦得髒髒的素描紙,顯然在和花瓣細微的彎繞轉折作鬥争。
“不規則的東西,總是這麼難。”
她煩惱的樣子,也好新鮮。
我開口道:“陸泉,你将來想做畫家嗎?”
“我也不清楚,我覺得我沒什麼繪畫才能。”
“現在不是正在學習嗎?”
“說不上來。發現新的東西我會感興趣一陣,但是越畫越沒有耐心。”
“這不就是三分鐘熱度嘛。”
“哎--就是這樣。”
她現在就是個任性的小女孩,真實又可愛。
“那你有别的想做的事情嗎?”
“最近的話,我想長高,最好能長到一米八以上。”
“為什麼?”真想鑽到她腦子裡去,摸清楚她古怪念頭的源頭。
她卻突然說:“這樣就可以俯視林松潛了。”
這個名字重重地敲上我的心髒,為什麼要在我的面前提他。一時間班上男生們的惡趣味謠言在我腦中嗡嗡作響,呼吸也急促起來。
“啊,這個給你。”她忽然從另一邊拿出一個輕巧的遮陽帽,按在我頭上。她彎下頭看我的臉,露出頑皮的笑:“公主不可以曬黑了。”
“我不是!我說了我不是!”我借勢撒氣,呼吸猛然急促起來。其實沒那麼嚴重,我最起碼裝了三四分。
“抱歉!我再也不說了!”
她果然緊張起來,畫本掉下來也不管,連忙伸手來攬住我。因為姿勢原因,我幾乎靠在她懷裡,頭枕在她的肩膀,我從短窄的帽檐下看她為我焦急的神色,心裡感覺暢快極了。
她幫我順着胸口,擔憂地問:“要去醫務室嗎?”
我搖搖頭,額頭蹭到她溫熱脖子,故意懇求地看她:“一會就好。讓我靠一會兒好嗎?”
感覺到我的呼吸變平穩,她露出無奈的神色,“你可真是、”
大概她又想說我嬌氣得像金魚。
忽然我注意到對岸站着一個人,下意識地不想她被吸引過去,我做了一個非常大膽的舉動。
我擡起雙臂抱住她,把她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她驚訝地就要掙紮。
我故意有氣無力地求她,臉控制不住地發燙,嘴裡是現編的謊話:“每當我不舒服的時猴,媽媽就會這樣抱住我摸摸我的頭,我就不難過了。”
媽媽在我三歲就死了,我連樣子也沒記住。
她在我耳邊輕歎,嘟嘟囔囔地說:“愛撒嬌的小狗。”
她的聲音撓着我的耳朵,我的心髒快要爆炸。我已經徹底忘記對岸的人,緊緊抱住她,把滾燙的臉埋進她毛茸茸的頭發裡。
陸泉,我要你做我一個人的魔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