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漸漸大起來了,千絲萬縷,慢慢開始有朝着傾盆之勢發展的苗頭。
陶星然坐在宋澤烊的車裡,隔着玻璃車窗與重重雨幕,後知後覺地發現:“這不是去我家的路!”
宋澤烊擡起手腕來,看了一眼腕表的表盤:“你上車都已經二十分鐘了,終于發現了嗎?”
陶星然心中咯噔了一下:“你要帶我去哪?”
宋澤烊坐得端端正正:“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陶星然心中警鈴大作,他可是連手機都沒有的,要出點什麼事,他甚至都沒法報警!
陶星然認認真真地給宋澤烊科普:“冷知識,綁架是犯法的。”
宋澤烊是真的沒忍住笑,跟陶星然在一起的時候,他實在是分分秒秒都心情愉悅:
“這不是冷知識,是個人都知道。”
陶星然:“那你還綁架我,你不是人。”
宋澤烊歪過頭來瞧他:“你這不是說話挺有邏輯嗎,一點都不像有病。難道你是裝瘋賣癫?”
陶星然不接他的茬,順着自己的思路走:“你打算用我來威脅我哥?”
宋澤烊輕歎口氣,搖搖頭:“誇早了。”
陶星然很執着,宋澤烊動機不明确,他心裡很不安。
陶星然試探着對宋澤烊說:“我知道你跟我哥不對付,你想從我哥那撈點好處,綁了我可是下下策。不如我跟你裡應外合,你先給我送回家,然後你想幹點什麼,我幫你。”
宋澤烊看着他信誓旦旦胡說八道的樣子嗤笑了一聲:“你有這種心意,你可真是陶成蹊的好弟弟。”
陶星然糊塗了,宋澤烊幹脆再不跟他賣關子:“别胡思亂想了,雨太大,路不好走,我讓小林就近先找個落腳點避避雨,雨停了再送你回去。”
陶星然懸起來的心沒着沒落地:“果真?”
宋澤烊:“詐騙也是犯法的。”
陶星然淡淡一笑,稍稍卸下了些防備。
宋澤烊若有所思地望着他,半晌才輕聲開口:“你總是這樣嗎?會擔心别人害自己?”
陶星然回答:“王志安說,我有中度的被害妄想傾向。”
宋澤烊疑惑:“王志安是誰?”
陶星然:“我的主治醫生。”
宋澤烊想了想:“所以,你去看醫生的中途,半路逃跑,是為什麼?擔心司機會害你?”
陶星然沉默了,他靜靜地注視着宋澤烊,宋澤烊姿态從容不迫,一點都不怕他看。
陶星然此刻真想挖開宋澤烊的腦子,看看清楚他在想些什麼。
他對自己懷抱有什麼樣的企圖呢,三番兩次想刨根問底地打探自己的情況。
陶星然半真半假地告訴宋澤烊:“我給我的司機找麻煩,是因為,我不喜歡他。”
他不等宋澤烊挑他的理,就搶先一步委屈起來,訴起了苦衷:
“他明面上是我的司機,但他根本不聽我的。我表面上是個陶家的少爺,其實陶家随便什麼人,都能欺負我一下子。”
宋澤烊顯然是聽進去了:“陶家欺負你?”
陶星然窩在座椅裡,垂頭喪氣地編織着謊話:“是啊,尤其是我的司機,跟我相處時間最多,私底下經常兇我,開車開得很快害得我暈車不說,還總是跟我哥說我的壞話……”
“我有什麼辦法呢,我連換個司機這種事情都做不了主。誰叫我,不是我大哥那樣名正言順的少爺呢。”
謊話連篇,難免會有被拆穿的風險;真假參半,就容易教人信服多了。
陶星然的情況,隻要稍微在圈子裡打聽一下就能知道。
他确實是陶家人,但身份并不像陶成蹊那麼名正言順,他不是陶家的長房,陶成蹊也不是他的親哥。
陶成蹊的父親叫陶承禮,陶星然的父親是陶聿白;陶承禮和陶聿白才是一奶同胞的親兄弟。
陶星然年幼時,家裡發生變故,母親意外早逝,父親受了刺激精神失常,陶星然無人撫養,是在自己大伯家長大的。
所以陶星然的處境,說白了,隻是樣子好看,寄人籬下而已,陶家産業什麼的,都沒他的份。
陶星然仔細捕捉着宋澤烊面部的微表情,心中把握已經有了六成——宋澤烊顯然是聽進去了。
陶星然受氣小少爺的人設立住,棋子就算是布下了,能發揮什麼程度的作用,得用時間去鑒證。
宋澤烊才過了實習期的小秘書,名叫林濯,他開起車來又穩又快,陶星然同宋澤烊談話間,他就開車給他們兩個送到了宋澤烊名下的一間工作室門口。
宋澤烊先撐了傘下去的,很貼心幫陶星然打了傘給他接下車,護送着,領進了工作室。
陶星然半點都沒讓雨水沾着,宋澤烊的半邊肩膀,他的高級定制手工西裝,卻洇出了一片濕痕。
那一抹深色落在了陶星然眼中,他不由得都愣了下。
他是個被旁人愛護遷就慣了的,陶成蹊拿他當親弟弟,陶家的管家傭人也都對他很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