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家族遺傳性的精神問題,我爸爸精神就不好,我媽媽去世後,他受了大刺激,直接瘋掉了。”
“我是十八歲的時候發的病,好像也是受了點什麼刺激,但是我已經不記得了。我自從生了病以後,發病前的事基本上全都忘了。”
宋澤烊靠過去:“這麼多年了,陶成蹊沒試過找辦法讓你想起來嗎?”
陶星然笑笑:“怎麼沒有,我才剛得上病那兩年,我哥把能試的辦法都試了,天天跟虞朗一起,在我跟前給我講以前發生過的事,我聽得耳朵都要起繭子了,也沒想起來。”
宋澤烊受了打擊,神情哀傷起來,喃喃地:“怎麼會這樣呢……”
陶星然伸出一根指頭,戳了戳自己的腦袋:“我不願意想,主要是,我隻要去想,就會頭疼。疼得特别厲害,像有一千根針在裡面紮一樣。我隻要一頭疼,就會犯病。”
“不騙你哦,是真的。我上個月還是長頭發,留了四年多,半個月之前犯病,半夜自己拿剪子剪得跟狗啃的一樣。我發病意識不太清楚,跟做夢似的,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
陶星然說完之後,神色似乎有些懊悔:“我的話好像太多了。”
宋澤烊沉默地盯了他許久,才說了一句很像安慰的話:“沒關系。”
話多一點,沒關系;想不起來,也沒關系。
陶星然背靠着圍欄,仰望着夜空中的星星:“我覺得人的過去其實并沒有那麼重要,人都是活在當下的,應該往前看才對。”
宋澤烊隻覺得夜色憧憧裡,他緊抓住不放的那點東西,前塵舊夢鬼火般影影綽綽。
宋澤烊瞭望虛空:“你說得對。”
陶星然輕輕阖上了眼,吐出了宛若喟歎的最後一句話:“人生如夢……醉生夢死。”
宋澤烊這時候其實跟陶星然挨得很近,他們的手肘,隻要稍微往外擴一擴,就能互相碰着彼此。
但他們誰也沒動,所以中間隔得距離其實也挺遠。
遠到陶星然根本聽不見宋澤烊的心聲,不知道他此刻其實在心中重複了許多遍:
可是,你是我人生中唯一的绮夢。
當夜,陶星然和虞朗回到了家裡,虞朗照舊來找陶星然一起睡。
但他一直魂不守舍的,陶星然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喊了他好幾遍,才回過神來:“二哥,你叫我?”
陶星然抓起給他準備好的浴袍,朝他身上一扔:“洗澡去,不洗澡臭烘烘的不要跟我睡。”
虞朗應着,給腕表和手機都放在了陶星然的床頭櫃子上:“我去洗澡了。”
陶星然催他:“快去,别磨蹭。”
虞朗抱起浴袍走進了浴室裡,陶星然穿着浴袍上了床,靠在床頭上,摸出平闆想看看有沒有人給他發消息。
陶星然這邊剛給平闆解了鎖,虞朗放在櫃子上的手機就不要命似的震動了起來。
陶星然隻得放下平闆,探身過去夠着了虞朗的手機,這個瘋狂震顫得陶星然手心都發麻的物件,它的屏幕上顯示來電是“大白癡”。
陶星然對着浴室裡的虞朗喊了一聲:“虞朗,電話!大白癡打過來的。”
浴室裡的虞朗:“啊啊啊我剛把沐浴露搓出泡泡來,你幫我接一下!”
陶星然于是就按下了接聽鍵,下一秒,電話另一頭白骊的咆哮聲就隔空傳了過來:“虞朗!臭小子!!你收了我的表,轉頭給我拉黑!你給我個理由!你信不信我現在去陶家找你!!”
陶星然立刻就給手機拿遠開,遠離自己被震麻的耳朵。浴室裡的虞朗也聽見了電話裡白骊的怒吼聲,頂着滿身的泡泡來不及沖就從浴室裡跑了出來。
虞朗對着電話認了半天錯,手忙腳亂地從黑名單裡把白骊的賬号給放了出來,編謊話又哄了白骊半天,這才平息掉他的怒火。
陶星然在旁邊全程目睹,目瞪口呆,待到虞朗挂了電話他才開口:“太可怕了。”
他難以想象,為什麼有的人居然會跟瘋狗一樣,他犯起病來都不會到這種程度,可憐的虞朗。
陶星然很關心弟弟:“他沒有打過你吧?”
虞朗正打字回白骊的微信,忙裡抽空:“沒有,我隻要不跟他對着幹,他對我還是挺好的。你别看他氣成這樣,我一哄他就好了。”
陶星然心有餘悸地抱起了枕頭:“幸好你現在不住白家。”
虞朗也慶幸,幸好他沒跟着他媽媽一起嫁到白家,白骊發起瘋來沒辦法一下子逮到他。
虞朗後來是拿着手機進的浴室,一邊洗澡一邊随時回複白骊的信息。
白骊:“你這兩天收拾一下行李,十三号那天,跟我一塊出發去北疆。”
虞朗懵了:“幹什麼去?”
白骊:“我們劇組來北疆采景,我帶你去見見世面。”
虞朗下意識地就想回絕,“我不去”三個字都已經敲進輸入框裡了,臨發出去的前一秒,虞朗忽然想起了今天在宴會上看見的宋澤烊的那雙眼睛。
虞朗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