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澤烊驚訝地睜大了眼睛:“他沒有吃藥?”
李醫生将報告遞給他,指着上面的一排數據:“按時服用藥物患者體内的藥物殘留,至少在停藥半年之後才能代謝幹淨,他現在這樣的數值,隻能證明,他至少有超過半年的時間,是沒有吃過任何相關藥品的。”
“兩種可能:他的醫生很不稱職,沒有對他進行有效的治療;或者就是家人監管不到位,沒有按時督促他吃藥。”
宋澤烊得知這一結果後,兀自點了點頭:“我就知道……陶家是待不得的,陶成蹊平時那麼忙,他根本就照顧不好喬喬。他重心到底還是放在工作上的,所以陶家的司機都敢欺負他……”
對面的李醫生聽了他的自言自語後,敏銳地從中捕捉到了一個名字。
他擡起頭來,鏡片折射過一瞬間的明光:“你剛才說什麼?患者跟陶……陶成蹊是什麼關系?”
宋澤烊:“喬喬是陶成蹊的弟弟。”
李醫生眼中的那點亮點,有那麼幾秒鐘是發直的,不過他很快就低下了頭去,重新審視起了陶星然的檢查報告:“怪不得……怪不得他也姓陶……”
宋澤烊覺察到了這細微的端倪:“你認識陶成蹊?”
李默脫口而出:“不認識。”
頓了頓,補充道:“聽說過。”
陶成蹊在頤城還是很有名的,知道他的人不少,所以宋澤烊也沒多做追問。
李醫生一切如常地告訴宋澤烊:“有事我會叫你的,去病房裡看看患者的情況吧,他的鎮靜劑藥效快過了。”
宋澤烊應着,沒有多做停留,很快就離開了李醫生的辦公室。
房間裡唯獨隻剩一個李默了,他盯着患者姓名欄的“陶”字出了神,手指不自覺地就摩挲起了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素環。
其實那枚戒指尺寸是不太合适的,套在李默的手指上根本到不了底。
戒指原本的主人,手指就是比李默的要纖細一些。
李默此刻心緒複雜,他隻是無端地聯想着:“他的弟弟住了院,他這個當哥哥的,肯定不會不管吧……他也許馬上就會過來醫院這邊……”
護士站在門口敲了敲門:“李醫生,主任喊你開個會。”
李默的思緒這才收斂了起來,沉聲回答:“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
因為那一針鎮定劑,陶星然足足睡了四個小時,醒來後他發覺自己躺在一間病房裡,恍惚了很久。
他委實是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了。
他記得他在不久之前,明明是渾渾噩噩地走進了他的主治醫生開的診所。
他的主治醫生姓嶽,叫嶽冠林,是個幹瘦的中年醫生。他不光瘦,皮膚還黑,陶星然每次乍一看見他,都覺得他就像個倒立過來的感歎号!
感歎号醫生貌不驚人,但在業内卻非常出名,與他的醫術同樣聞名遐迩的,還有他的一大愛好——此人癡迷炒股。
此人炒股宛如賭博一般上瘾,經常是押上全部身家的那種,因此他的經濟水平常年在一貧如洗與腰纏萬貫這兩個極端裡徘徊。
陶星然每次去找他看病,嶽醫生哪怕是剛剛接待完上一個患者,也會忙裡偷閑地瞄一眼股市行情。
陶星然早都見怪不怪了,四年來一直都是他在為陶星然做治療,每次陶星然頭痛得厲害了,去他的診所一趟再出來,病情确實會得到一些改善,因此陶星然也不大在乎這位醫生的業餘愛好。
該醫生的治病方式也很特别,他有一套獨創的催眠療法,陶星然每次過去治療,實質上最大的感受,不過是躺在診所裡睡了一覺。
因為那套流程已經做了上百次,所以每個步驟陶星然早已爛熟于心。
他會被感歎号醫生引導着,躺在一張專門用于治療的單人床上。
繼而醫生會為他打開頭頂的燈,是好幾隻小燈泡聚攏成一團的形狀。
醫生會在他的耳邊輕聲叮囑:“放輕松放輕松……”
拿一隻細小的瞳孔筆燈分别照過他的兩隻眼球,随後就從口袋裡拿出了一隻懷表。
綴銀鍊子、表殼上一隻貓頭鷹的立體雕花。
懷表就在他的眼前震蕩搖擺,床頭上那個方形的鐘表很吵鬧,一直咔哒咔哒響。
醫生的口中喃喃地:“你要想象自己,現在就漂浮在大海上,潮起潮落浪花翻湧……”
陶星然的意識便開始模糊了,他晃晃悠悠地掉進了夢裡。
他在夢裡看見了像鋼琴鍵一樣平鋪開的階梯,無論走多久都繞不出去的八樓。
他混混沌沌地就被關進了一個狹小的囚籠裡,又朦朦胧胧地被人給救了出去。
救他的人是誰呢?陶星然仔細地看,就看見那人有一雙琥珀色的、含着淚光的眼。
很熟悉的眼睛,陶星然搜腸刮肚地想着,這人是誰呢?
倏而腦袋裡白光一閃,仿佛是一道閃電,将無邊的混沌陰霾都給撕裂開,陶星然一下子就想起來了。
是宋澤烊啊!
豁然明朗的一刹那,陶星然睜開了眼睛。
但環境卻變了,不在診所裡,看着像醫院。
他怎麼就來到醫院了呢?
陶星然困惑着,一偏頭看見病房外頭的宋澤烊推門而入。
陶星然立時就緊張起來了,這種場面怎麼辦?
陶星然急中生智,把眼睛閉了回去,假裝自己還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