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看見,在他說出那句話之後,宋澤烊的眼睛裡閃過一絲錯愕的驚慌。
陶星然馬上改了口:“我睡懵了,瞎說的。”
他趕緊轉移了話題:“我很餓,我要吃飯。”
宋澤烊站起身:“我這就讓他們送過來。”
陶星然坐起來追加了一句:“我要吃中餐,我不想吃白人飯了!”
宋澤烊百依百順:“好。”
十幾分鐘後,酒店客房服務果然送了中餐進來,陶星然下了沙發穿着睡衣開始吃飯,宋澤烊就在旁邊陪着他。
陶星然一邊吃飯,一邊專心緻志地思考,他在心中默默地挑着宋澤烊的錯處。
他想着:“肯定是宋澤烊哪裡做錯了,所以我才會這樣。我即使有病,在不受刺激的情況下,也不會亂發脾氣。”
可宋澤烊究竟是哪裡做的不對呢?
陶星然咬了一口小籠包,心裡默念着:“他給我按腿的時候,用的力氣那麼大,他就是故意折騰我!”
可是轉念一想,他之前跟虞朗來滑雪,運動結束後工作人員幫他按摩拉伸,用的力氣也是不小,跟宋澤烊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宋澤烊給他按完之後,他确實沒那麼疼了,要不然自己睡過這一覺之後,他肯定床都起不來。
陶星然夾起一筷子糖醋裡脊,繼續琢磨:“他可憐我,把赢家的頭銜施舍給了我!”
可是咬下去的那一秒,陶星然就改主意了:
是他之前勾着人家衣領子,叫人家讓讓他的,人家真讓了,他卻還要拿這個事找宋澤烊的茬,多少有點不占理了。
陶星然用湯匙舀了一勺湯,嘗完之後他終于找到理由發了難,把湯匙啪地一聲拍在了桌子上:
“遭瘟的洋鬼子!拿這個破玩意糊弄我!我怎麼不記得中華八大菜系裡有奶油蘑菇湯!”
宋澤烊被他吓了一跳,連忙安撫他:“可能是送錯了,你消消氣,我去找他們。”
剛炸開的毛就這麼被順下去了,陶星然老老實實地坐回去,繼續吃他的飯。
等到宋澤烊跟酒店那邊溝通完,他們補送了兩盅菌菇雞湯來,陶星然終于抓到宋澤烊的不是了。
他先是在桌子底下踩了宋澤烊一腳,宋澤烊一臉懵地擡頭看他,陶星然嚴肅地告訴他:“我在生你的氣。”
宋澤烊眨眨眼:“因為什麼呢?”
陶星然底氣十足地說:“因為你說我浪得像個妖精。”
宋澤烊差點沒笑出聲來,他強忍住了:“我不能這麼說你嗎?”
陶星然聲音拔高了一個調:“當然不能了!你自己聽聽這是好話嗎?你是在罵我!”
宋澤烊低頭微笑:“你不明白,這是床上的話,不能這樣論。”
陶星然窘迫極了:“那你也不能說我浪啊……”
宋澤烊:“你要覺得我是罵你,那你罵回來不就是了。”
“我……你……”陶星然嗫嚅了半天,“我沒你那麼多下流詞彙,我跟你說一樣的話,會髒了我的嘴!”
宋澤烊幾乎哈哈大笑:“快吃吧,都要涼了。”
陶星然吃了兩個小籠包,幾塊肉,三五口雞湯後就興緻恹恹了:“做的一點都不好吃,沒胃口。”
宋澤烊喝了一口雞湯後點評:“跟國内的廚子确實不能比,但是在異國他鄉,難得能吃到這種比較貼近國人口味的中餐。我在外念書那會,想吃中餐得周末專程開四個小時的車,去唐人街才能吃上。”
陶星然詫異:“你住的地方附近沒有中餐館?”
宋澤烊:“有,但是為了迎合外邦人,味道都很奇怪,比這個難吃多了。”
陶星然被勾起了興緻:“不應該呀,你這種家庭海外留學,不應該帶着保姆廚子一塊過去嗎?怎麼會連一口像樣的中餐都吃不上?”
宋澤烊頓了頓,斟酌着告訴陶星然:
“我出國第一年很慘的,家裡邊就給我交了學費,在學校周邊幫我租了房子,生活費按照最低标準給。哪有什麼保姆廚子,我剛到的第一天,連被褥都沒有,我蓋着報紙睡的床闆。”
“我當時手臂受傷了,還打着石膏,想出去找個兼職賺點生活費都不能,隻能咬着牙硬熬。”
陶星然震驚:“你騙我的吧?!我大哥也留過洋,他在外面過得就挺好的,你也是你們家重點培養的獨生子,你家裡邊怎麼會這麼對你?”
宋澤烊很認真,看不出開玩笑的成分:“我騙你幹什麼?我第一年就是那麼過來的,我是上了大二,成績好申請到了獎學金,生活才慢慢好起來。”
陶星然:“你爸媽是為了磨砺你嗎?可是哪有這樣磨砺人的,簡直是虐待。”
宋澤烊沉默了,陶星然問:“你爸媽跟你有仇嗎?”
有仇嗎?宋澤烊想着,大約是有吧。
畢竟當時,十八歲的宋澤烊年輕氣盛,就差指着鼻子告訴他父親宋至堯,自己鐵了心,就是喜歡男的,要讓他斷子絕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