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敲木魚和敲鐘聲轉變為敲門聲，好像是有人找他。

安語響搖了搖昏昏沉沉的頭，掀開被子站起來，走到門口去開門，期間還撞到了客廳的沙發。

來人竟是阮祁甯——

“你怎麼來了？”他的聲音十分沙啞。“進來吧。”安語響靠在牆邊半眯着眼，看起來精神十分不濟。

進屋關門，阮祁甯問：“你不舒服嗎？”

“有點困，可能今天太耗神了。”安語響讓阮祁甯坐在那套薄荷綠沙發上，轉身打開冰箱給他遞了一罐可樂。

“找我什麼事？”

阮祁甯從口袋裡掏出身份證放到茶幾上，語氣毫無波瀾。

“你的身份證，落在訓練室了。”

安語響這才驚覺，原來自己掉了這麼重要的東西。

“謝謝。”

“不用謝，打你電話沒接，所以我才過來。”阮祁甯說。

安語響扯出一個略帶抱歉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沒聽見。”

阮祁甯覺得很奇怪，自己敲了那麼久的門，安語響才有反應，整個人又是一副萎靡不振仿佛下一秒就要倒地不起的樣子，不會生病了吧？

“你真的沒事？”

面無表情之下藏不住由心而發的關切。

但安語響一點沒看出來，因為他正在認真克服身體發出的不正常信号。

“悠遠，你到底怎麼了？”見安語響不回答，阮祁甯有些着急地站了起來。

“我說了，就是有點困。”聲音依舊像被鏽蝕過一般沙啞，安語響突然覺得，自己還有點發冷。

阮祁甯走近兩步，擡手想觸碰安語響的額頭，被他退後兩步躲閃開。

“你幹嘛？”

“我看你是不是發燒了。”阮祁甯才不管安語響的抗拒，不讓摸額頭摸脖子也不是不行。

這一摸，滾燙無比。

“安語響，你怎麼這麼燙？”阮祁甯聲音逐漸拔高：“溫度計呢，你放哪兒了？”

過了好幾秒，安語響才反應過來。

他發燒了？

好像症狀是有點像。

“茶幾下面。”他說。

阮祁甯立刻蹲到茶幾下翻找，果然有個眼熟的藥箱。

說起來，這個藥箱還是上次安語響因為作息紊亂腸胃炎發作進了醫院之後，阮祁甯出于擔心給他從網上買的。

拿出溫度計，阮祁甯狠狠甩了兩下。

“夾住，五分鐘。”

安語響接過，開始測溫度。

眩暈狀态下無事可做，他隻能坐在沙發上閉着眼睛安靜等待時間流逝。

阮祁甯的目光沒有從安語響身上離開過，任誰都看得出他眼神裡蘊含的擔心。

要是普通的感冒還好，要是安語響又因為作息紊亂或者别的原因出問題進醫院，那才叫令人擔憂。

此刻，阮祁甯不想再藏了。

畢竟，隊員關心教練，也是個不錯的理由。

五分鐘過得很慢，阮祁甯如坐針氈。

五分鐘過得同樣很快，安語響隻感覺過了一瞬。

倒計時歸零的那一刻，阮祁甯朝他伸出手。

“拿出來，給我看多少度。”

安語響僵硬地轉過頭看向阮祁甯，在理解了他的意思之後，終于把溫度計拿了出來。

“我自己看。”他拿着水銀溫度計翻來覆去，眼神都對不了焦。

認輸般地把溫度計遞到阮祁甯手上，安語響說：“算了還是你看吧。”

阮祁甯懶得跟他計較。

仔細一看，好家夥，刻度明顯地停留在39.4的位置。

“你腦子都快被燒傻了吧？”恨鐵不成鋼地繼續在藥箱裡翻找出一盒退燒藥，阮祁甯說：“吃一顆，睡一覺，難受告訴我，明天起來再看情況。”

安語響呆呆地點頭，按着阮祁甯說的一步一步照做。

他站起身，走到冰箱前，又拿了一罐可樂。

“你幹嘛？”阮祁甯趕忙奪過去。

安語響答得理所當然：“就着喝藥。”

“你真要氣死我。”阮祁甯深呼吸一口，把可樂放回去，又把安語響按回沙發裡，然後為他接了一杯熱水。

“多喝熱水，少犯病。”

安語響半睜着眼看他，倏然笑了一下。

“知道了，謝謝。”

突然，窗外傳來一聲悶雷，陰沉了一整天的天氣，終于撕裂開一個口子。層層烏雲隐在夜色裡，漸漸密集的雨聲洗禮着萬家人煙。

“你得回俱樂部。”殘存的理智告訴安語響，阮祁甯不回去會被扣錢，他好歹幫了自己，好心提醒一下就算是報答。

“我沒有傘。”阮祁甯說，聽起來有點無辜。

安語響說：“我有。”

“幾把？”

“一把。”

“那我拿走了你用什麼？”阮祁甯把安語響問住了。

他腦子本來就忙不過來，免疫系統正殺得昏天黑地，實在支撐不起其他的思考。

“那怎麼辦？”

阮祁甯擺擺手：“你也算是教練，跟長風說一聲不扣我錢不就行了。”

很有道理。

安語響深以為然。

他立刻拿出手機給長風發了條消息報備。“Pray今天暫時不回基地，就住我家。雨太大了，明天再回。”

阮祁甯笑了笑。

“好了，你進去睡覺吧。”

“嗯。”

最後的清醒隻能支持安語響從客廳走回卧室裡，倒在被窩裡的那一刻，他立即失去意識，陷入沉睡中。

阮祁甯站在卧室門口看了他一會兒，還是沒忍住走進來替他蓋好沒蓋全的被子。

雨聲越來越響。

一聲驚雷從頭頂響起，閃電劃破長空，将屋子裡照亮一瞬。

定格出阮祁甯的臉，好看又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