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份的傅之揚看起來焦躁。
走路總走在我前面,胳膊大搖大擺,手裡吃剩一半的冰棍兒總看起來搖搖欲墜,我很怕她甩飛。
八月初本就很忙,建軍節前後整個海事基地的人都是腳不沾地,各種高壓訓練導緻我辦公室來訪者激增。但到了下旬相關活動都過去了,來訪者的人數仍沒有下滑的趨勢。
人類的瘋感總會延時發作。
直到九月份傅之揚從海底作業上岸,我閑下空和傅之揚約了一次網球。
-
我見到站在樓底下的傅之揚,視線就雙腿奪走。
“你網球褲穿這麼短?”
傅之揚的短褲就到大腿根,大腿上有條清晰的曬痕,三分之二是咖啡色,襯得熱褲和曬痕之間的皮膚格外白。
傅之揚帶着高爾夫帽,拿這個不孕不育醫院發的廣告扇子,朝自己臉上扇風。
“這天熱的要命,難不成你讓我穿長褲?”
“太危險了。”
我不放心,但凡傅之揚打球受傷留下疤痕,基地是斷不可能讓她再下水了。
“我上去給你找條長褲換了。”
“哎呦,麻煩死了。”
傅之揚曬的睜不開眼,從兜裡把墨鏡找出來戴上,“我自己心裡有數行嗎?”
“我這叫預防——”
“行了,趕緊的吧。”
傅之揚知道我的車停在哪裡,不耐煩地轉身自己去尋車了。
-
減壓病如果及時治療,是可以完全康複的。
但精神病是不可逆的。
當然我沒說傅之揚有精神病,我隻是說她精神快有病了。
傅之揚站在網球場地裡,一副精神抖擻的樣子,從教她打網球到今天,隻過了幾個月,她便已基本掌握移動步伐和精準擊球。
你在她臉上看不出有多失落,甚至在接球時感受到她擊球時的用力,生龍活虎。
但你知道她漏出多破綻。
漏掉的水,枯竭的前兆。
中場休息時我問她晚上想吃什麼,她思考了大半天說了個不知道,大夏天的沒什麼胃口。
我旁敲側擊的問:“我晚上煮做綠豆湯,你要不要喝。”
“行。”
-
樓下的超市冷空調十足,我穿着長褲都冷的哆嗦,别說短褲背心的傅之揚。我邊走邊問她冷不冷,她搖搖頭,主動拉了個小推車沖進超市。
這是個工作日,偏遠的海洋島居民區旁唯一的小型超市,收銀員都躺在搖椅上看肥皂劇,四周無人。
我怎麼給你們叙述我所看到的一切….
玲琅滿目的貨架把空間切分成細長的走廊,五顔六色的包裝紙硬朗地讓眼睛分辨不出人形。
夏天生鮮區總躲在一旁傳出臭味,循環過濾器不停發出異響,我穿過傅之揚的後腦勺看到玻璃裡那條翻了白肚皮的魚。
傅之揚找到了綠豆,她舉起一包扔進購物車,明明她已完成了此行的目的,卻問了我别的。
“要吃蔬菜嗎?”
她走到瓜果區舉起了兩根黃瓜,“黃瓜不錯。”
彌塞亞.情結又在我身體裡發生,我聞到了這個夏天最危險、又最清爽的味道。
我指向這個超市裡最貴且僅有的熱帶水果,“我想吃山竹。”
傅之揚不言語,隻是默默走到山竹面前,熟練地開始挑選,像是一眼能看透其中哪些最甜。
“我下周出差去青島。”我自然的站到她的旁邊。
“去多久?”
“半個月。”
“去學習?”
“不是,青島海事有個活動。”
傅之揚停頓在這句話外,拿着山竹去稱重了。
-
傅之揚很熟悉我家,一進門就自己找了拖鞋,提着購物袋往廚房走,她甚至知道家裡物品的布局,拉開櫃子拿出空的罐子把綠豆倒進去,又把山竹塞進冰箱。
她邊忙着邊說:“我來做吧。”
而我則拿出她上次落在這裡的家居服,遞過去的動作像是歸還,“還是我來吧,你去洗澡吧。”
“這衣服在你這?怪不得我找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