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沉重不堪的身軀,還時不時藏在監視裝置下躲避清理機器,他蹒跚地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到建築前,比任何一次耐力訓練都難熬。
他怔怔地看着沒有門的建築,跪倒在地。
訓練官說他隻有一次機會,他還不想死。
強撐着繞白方塊一圈才找到一個窗戶爬進去,到處都是封閉的門,通道也空蕩蕩的好像隻有他一個活物。
奇怪的是牆上挂着的照片都是黑色頭發,沒有一個同族銀發,但他無暇顧及是什麼原因導緻的。
翻進來時蟲翼不小心蹭到牆,他的背後更疼了。
無頭蒼蠅般兜兜轉轉半天才找到樓梯,擡頭望都看不到盡頭。陸勳抓着扶手,每踏上一層階梯胸背都撕裂般喘不過氣,在扶手上留下一個個漆黑的手印,眼前模糊得幾乎看不清,腳尖總是不小心踢到樓梯。
他仰頭又是一陣目眩神迷,安慰自己就快得救了,臉上不禁綻放出笑容。
掰着指頭數完一個手掌踏上最後一層階梯,他眼裡滿是希望的生機。幾乎是命運都在幫他,樓梯不遠處就有塗着紅色三角的房間。
訓練官說的醫務室!
久旱逢甘霖般自内而外爆發出強烈的求生欲,他扭開那扇門進去。
裡面坐着的卻不是他預想中的成年醫生,而是個隻比他高一個頭看起來剛剛長開的同族幼崽,在看厚得像磚的書,連他進來都沒注意到。
面對同族親切感油然而生,小陸勳隻是疑惑了下,但他相信訓練官的臨别忠告,去求醫務室裡的醫生收留他。
近了他才注意到,面前的幼崽穿着寬大的白襯衣,手腕和脖頸都纏繞着繃帶。
隻要能救他,醫生是什麼樣都無所謂。
小陸勳抱着自己折成不自然角度的蟲翼,哀求道:“求你救救我,我的蟲翼好痛好痛……”
面前的醫生置若罔聞翻了一頁書。
好似當他不存在般,冰雕玉琢般的好容貌此時異常冷酷無情。
小陸勳的眼神變得暗淡,不死心地繼續哀求,說着說着眼淚不住地奪眶而出。
“你救救我好不好,我不想死……”
他翻來覆去反複地說,甚至懷疑這個醫生是不是個聾的。
不知道重複說了多少遍,面前的醫生才屈尊纡貴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繼續看書。
希望重新被點燃,看着眼前潔白如雪般的襯衫,小陸勳大着膽子揪住衣角,再接再厲:“求你能不能收留我,要我做什麼都行!”
這話像是觸發了什麼開關,醫生拂開揪住衣角的手,上下打量他一番。
就在陸勳以為像對訓練官不敬接下來馬上就要挨打了,連脖頸都下意識縮起來。
對方卻是輕柔地牽起他的手,領他到房間另一頭的水龍頭洗手,指了指水和他的臉轉身就走。
小陸勳生怕對方不要他,雙手捧着水就往臉上潑、胡亂擦臉,試圖給醫生留點好印象。
沒有鏡子照,殊不知他越抹臉上越髒。
對方抱了一堆瓶瓶罐罐回來,盯着他的臉歎了口氣,捏住他的下巴順手從台上拿起抹布給他擦臉。
然後拿着儀器檢查他的蟲翼,藥水倒他背上疼得他忍不住大叫、眼淚鼻涕止不住地流。
對方眼疾手快地塞了什麼到他嘴裡,甜甜的驅散了些許疼痛。
他看不見對方在他身後弄什麼,用什麼固定了他的蟲翼,盡管還是很疼但對方确實救了他。過了好一會才再次看見對方起身走動,白淨的衣服被藥水和他身上的污泥染得斑駁。
對方拿了吃的給他,坐在一邊安靜地看着他吃。
吃飽了小陸勳才發現對方還在看着他,好奇問:“我叫陸勳,你叫什麼名字?”
對方撐着下巴想了想,有種跟醫術不相稱的遲鈍。
小陸勳猜到一種可能:“你還沒有名字嗎?比我還小?”
他的名字在剛開始發育蟲翼時抽到的,但很奇怪對方比他高卻還沒發育蟲翼。
對方搖搖頭從口袋裡掏出張卡片給他看,上面大概兩個字符,小陸勳還沒學過認字,隻記得一個字符有撇,一個字符下面好多點。
小陸勳擡起頭問:“怎麼念?”
對方張了張嘴,卻沒發出任何聲音,怔住呆呆地看着他。
竟然是個啞巴。
小陸勳體貼地靠近安慰,還提出了解決辦法:“沒關系,我不會因為你是個啞巴假裝聽不見使喚的,我先叫你‘安’好不好,以後我知道你名字後就改過來。”
在他的意識裡安是個寓意很好的名,而且也很容易發音。
對方徒勞比劃幾下,臉上滿是失落。
倒是還記得給他一個睡的位置,就在他看書旁邊,幾乎是剛趴下陸勳就困得進入夢鄉。
小陸勳不知道的是,他睡着後房間裡走進一個穿白大褂的成年雌蟲。
幾乎門一發生響動,安就開啟了一個屏蔽裝置放到陸勳身邊,如臨大敵挺直了身闆。
成年雌蟲看了眼昏睡的陸勳,點開面前懸浮面闆:“他使你的精神力平穩了些,你想養他也沒關系。”
安指了指懸浮面闆,更準确來說是成年雌蟲手腕上的光腦,他想要那個能發音的東西。
成年雌蟲搖搖頭:“這不符合規矩。”
但又不忍拒絕他:“但需要什麼資料我可以打印成紙質給你。”
安勉強勾出個笑容點點頭。
臨走時,成年雌蟲專門又補了句:“銀輝族雌蟲的生命力足夠頑強。”
想了好一會安才想明白意指的什麼,幾乎是肉眼可見地開心起來。
不僅言明他剛救的小家夥不容易養死,還準許了他養!他恨不得呐喊出他的開心,跑過去捏了捏小陸勳白嫩的臉龐,這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