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崎岖,更深霧重。
遠遠地一道紅光從濃霧中透了出來,一個嫁娶的儀仗隊,正朝着山頂攀行。
隊伍相當之寒酸,起頭一隊打着紅燈籠,接着便是四人擡的紅頂小轎子,後面再跟着兩個擡箱的,就是整個儀仗隊。
阿婆放心不下阿笑堅持要來,便算是唯一給阿笑送親的家人跟在了隊伍的最末尾。
阿笑坐在轎子裡,有些局促地攥着裙擺,隊伍又行進了一段,她感覺一陣細微的聲響,掀開蓋頭便見虞今朝出現在轎子裡。
此時她的氣息已然與之前完全不同,一掃因傷的萎靡,身軀裡似乎充盈着力量。
“你剛才是去打獵了嗎?”阿笑試探地開了口。
虞今朝微微一愣,發覺阿笑是聞到了她身上尚未消散的血腥氣,隻不過不是打獵沾染,而是她剛去尋了頭兇獸,取了它的獸丹沖開了體内的禁制。
凡人未曾接觸過修士的世界,自然無法得知。
虞今朝也沒有過多解釋,轉而道:“你的鼻子很靈。”
聽見虞今朝的誇贊,阿笑的緊張緩和了些許,露出些許笑容,“我經常上山挖藥材拿去賣錢,有些藥材長得像就隻能靠聞,久而久之鼻子就練得靈些。”
“家裡就隻有你和你阿婆嗎?”離到山寨尚遠,虞今朝就這話題聊了起來。
“在我小的時候,幹爹幹娘就死在大水裡了。”阿笑苦澀地道。
擡頭對上虞今朝疑惑地目光,才後知後覺地解釋道:“這裡周邊多洪水,我尚在襁褓裡時在洪水裡被婆婆撿了回來的,婆婆堅持讓我叫幹爹幹娘,便是提醒我,好讓我日後有了能力就去尋回自己的親人。”
“你不想找嗎?”虞今朝看出她訴說時臉上細微閃過的抗拒情緒。
阿笑苦澀地笑了笑,點點頭道:“我們這裡洪水多發,到處都很窮,家裡養不起的女兒就會趁着洪水來的時候丢進水裡,說什麼生死天定,就算最後沒被救起來,這條命也能算在老天爺的頭上,而後就能心安理得地繼續過日子,婆婆當年就是被丢進了水裡,僥幸才活下來的,我怕我也是這樣被他們丢出來的。”
“為什麼會這樣覺得?或許他們隻是在洪水中遇難了呢?”虞今朝平靜道。
系統:您會聊天嗎?
阿笑卻搖搖頭,從脖頸間取出了一個挂墜,邊遞給虞今朝邊道:“婆婆說跟着這個挂墜的還有一個油紙包着的錦囊,裡面放着的是我的生辰八字,有這麼多布置,怎麼可能會是意外遇難。”
虞今朝卻不這麼認為,與其說抛棄,更像托孤。
如果隻是單純抛棄,隻留下生辰即可,又何必多留下一個證明身份的東西。
挂墜很是小巧,像是印章一樣的東西,虞今朝看不出是什麼材質,但用手掂了掂分量,能确定不是凡鐵。
“若隻有這些婆婆可能也不會這般堅持,偏偏我在水裡受了寒落下病根,有一年突然複發一連發燒數日怎麼也治不好,正巧遇到了遊曆的仙人替我醫治,臨走時仙人留了一卦,說我尚有親人在世,若時機成熟,就能尋回,聽了仙人的話,婆婆更加堅持不讓我改口,這些年也一直幫我打聽着身份的線索,但都石沉大海了。”
虞今朝将挂件遞還給她,指尖看似無意地掃過她的手腕,若有所思。
阿笑見狀,以為虞今朝識得,“虞姑娘見過嗎?”
“沒有。”
虞今朝的确沒有見過這個挂墜的樣式,但是阿笑也的确不是凡人。
她摩挲了下探查過她手腕的雙指。
覺察到她體内有尚未覺醒的靈根痕迹。
虞今朝還沒開口詳說,轎子便傳來落地的實感,她當即收斂心思,隐匿去了痕迹。
轎門打開來,阿婆伸手扶着阿笑走出來,一路朝前廳而去,虞今朝則是趁着這個時間,沖去了前廳周邊。
之前她已經跟阿笑打聽過這群山匪的來曆。
依她所述,因為他們這裡山洪水患頻發,所以周邊總有難民流寇,久而久之聚集出了山匪,領頭的便是這個薛三刀,他仗着自己有點修為又招攬了不少有靈根的窮寇,寨子便迅速擴大起來。
這群山匪行徑惡劣,她既然要幫,就要斬草除根,否則遭到報複,便是他們整個李家村的劫難,她是修士,若非數以萬計的凡人因果落不到她身上,那這些因果最終就會落在阿笑身上。
所以虞今朝邊探查着,邊在舉行儀式的前廳周圍隐秘地布置上了爆裂符,時間過短她隻來得及畫出足夠炸毀會場的符篆,但擔心有漏網之魚,她索性決定在婚宴上當衆宰了薛三刀,将所有人引來現場,再一口氣全都炸死。
做完布置後,儀式還未開始,她心思微動便又摸去了後院。
後堂都是居住用的屋子,虞今朝探了一圈,竟沒有發現絲毫女子居住的痕迹,聽阿笑說薛三刀的癖好便是一遇到“大喜事”就從周邊村裡強抓一個适齡少女來添彩頭,可這些少女如今又到了哪去?
正在她疑惑之時,薛三刀的聲音忽然從一個房間内傳了出來。
“封少爺,今兒新抓來的适齡少女,待會走完了形式,就給您送到山下去。”
封。
虞今朝敏銳地提取到了關鍵。
封這個姓氏本就稀有,放眼整個東州能讓這群無法無天的山匪這般恭敬的,那便隻有封羽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