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時常會有各種原因死後滞留人間,這些靈體被邪氣侵染作惡,在修士眼裡,稱為邪祟,落在凡人眼裡便是鬼,因為凡人抓不住它,卻又能感覺到它的存在,若即若離的感覺,讓他們的心裡很難安甯。
虞今朝對眼前人就是這樣的感覺,明明沒有靈力卻處處透着危險感,但又有一種不存于世的微妙。
她當即伸手去抓,那“鬼”卻在眨眼間閃走,緊接着便出現在祁天阙面前,他亦是同樣的感覺,伸手去抓也撲了空。
“它到底是人是鬼?”祁天阙也不禁産生了茫然。
“連你也無法分清?”虞今朝詫異。
有些靈體生前過于強大,死後成為靈體即便以靈力探查都無法确定虛實,精神力探查則不同,可以從本質上區分,若是祁天阙都分不出來,那情況就有些棘手了。
“但他身上沒有寄生靈的氣息。”祁天阙思索道。
“那這些紅絲又是如何來的?”虞今朝不解,但迅速做出了判斷,“先不管它,找血咒源頭要緊。”
虞今朝正欲動作,那“鬼”卻忽然停下了。
她便趁此觀其服飾裝扮,也是合歡宗的人無疑,還是位“女鬼”,隻見她披散着頭發,雙眼是沒有眼白的烏黑,面無血色,唯有嘴唇朱紅。
若還活着,定然是個美人,但如今連她是什麼他們都無法确定。
隻聽得她喃喃地在嘴裡道:“血咒,血咒,血裡流,一生咒,血咒,血咒,活人應被死人囚。”
兩人不敢輕舉妄動,因為随着這“女鬼”的話,周圍的竹林開始活動,本該是深埋在地裡的竹子,卻在他們身邊遊走了起來。
那女子的臉上逐漸出現瘋魔的表情,嘴裡念叨的越來越快,竹子活動的也越來越快。
“八卦。”虞今朝看着竹子的走勢蹙眉道。
祁天阙靠近虞今朝身邊,拉住了她的手,“她好像在借八卦之勢,起什麼陣法,我們别分開。”
竹林的動作随着女子的聲音戛然而止,霎時間,周圍回歸寂靜。
兩人正欲防備突變,倏然,他們的腦海中同時爆發出怨毒的哀鳴,無邊無際,他們握着的手同時攥緊了對方。
忍着痛苦對視,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詫異。
哪怕已經許久未曾聽過,但這些讓他們痛苦的哀鳴聲,詛咒聲,的的确确是他們曾經熟悉的聲音。
那些早已逝去者的聲音。
----
“蘭兒,背負秘密本就是件痛苦的事,所以有些事我不想你知道的過早,但你終将接手宗門,也該要逐漸面對。”任紫仙面色有些猶豫,一邊帶她進入竹林,一邊道。
一方面,她視蘭兒如親女,不忍她承受這些,另一方面,她作為未來宗主,這是不得不承擔的責任。
“師父,夢蘭明白您的苦心,您想保護我,可大敵當前,我也不能總是躲在您的羽翼之下。”夢蘭誠懇道。
任紫仙聽後甚感欣慰,決定将從前事與她緩緩道來。
“數十年前,前宗主玉無歡渡劫失敗隕落,我就任宗主遷離宗門避禍,但她其實并非渡劫而死,而是險些助纣為虐,釀成大禍。”
夢蘭心頭一緊,這般聽來合歡宗當年真的和寄生靈扯上了關系。
“你去過詭路山和清風閣,應當知道了當年的事,清風閣的背後有吳家撐腰,但當年為寄生靈掩蓋的,還有玉無歡,她瞞着合歡宗所有人,和寄生靈談了合作。”
“為什麼?”夢蘭不解。
合歡宗曆任宗主都是先任聖女再繼位宗主,任聖女之位,不止是為了鍛煉其統領宗門的能力,更多的還是磨煉和檢驗其品質,是符合一宗之主的。
任紫仙隻道:“因為活着很難。”
“合歡宗并非世世代代都有如祖師那般天降奇才,但合歡雙修之法可助其他人修煉這件事早已在修真流傳甚廣,随着這些年漸漸弱勢,玉無歡又遲遲未能晉升大乘,合歡宗的弟子也成了他們的目标,不斷有出門在外曆險的弟子意外身死的消息傳回來,但其實他們是被抓了,那些人逼迫他們以合歡雙修功法,助他們修煉。”
“所以玉無歡最終選擇了劍走偏鋒,跟吳家合作幫助寄生靈,來換取吳家對合歡宗弟子的庇護。”
夢蘭聽後情緒恹恹的,“可受人鉗制終究不是長久之計。”
“是啊。”任紫仙眼中滿是回憶的悲涼,“玉無歡又何嘗不知道呢。”
“那後來呢?後來又發生了什麼?”夢蘭追問道。
哪怕合作是玉無歡自己的決定,可若她當真做了傷天害理之事,罵名和惡果也需合歡宗來背。
“她以為隻是要助寄生靈恢複,寄生靈本就是強弩之末,恢複需要不少時日,但合歡宗能得到吳家在這段時間内的庇護,借着喘息的時間,她突破大乘便能庇護合歡宗,但她沒想到寄生靈的恢複靠的是堆命。”
“起初隻是一些靈物靈獸,榨幹它們的精元獸丹來用,但寄生靈根本無法滿足,最終把手伸向了人。”
“詭路山。”夢蘭的心越發沉了下去,說到這裡玉無歡已經不能算是無辜了。
“不止,他們的目标原本是整個天悅城,但玉無歡終究還是未能下得去手,最後時刻背刺了吳家和寄生靈,破壞了他們大部分的計劃,但最後詭路山的人卻未能幸免于難,她拖着重傷之軀回來,本想一朝遣散合歡宗再自戕謝罪,意外卻發生了。”
“意外。”夢蘭攥緊拳頭,觀這片竹林,她心底也有了一份答案。
便聽任紫仙為她确認道:“寄生靈瀕死一分為三,最後一道魂體找上了她,纏鬥間玉無歡意外晉升大乘,一直止步第九層的合歡功法也因此修得圓滿,陰差陽錯間與寄生靈融為一體,變成了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她便将自己鎖入竹林禁地,一邊壓制血咒蔓延,一邊消磨自己和寄生靈,宗門卻因禍得福,因為挾制了寄生靈而避過了吳家滅宗之禍。”
“是這是嗎?師父。”夢蘭的頭垂的很深,聲音也蒙上一層冰冷,“還是說您繼任宗主與吳家又重新做了新的交易呢?”
“哪怕您如今已是大乘境,有了庇護宗門的能力,可合歡宗終究成了銜在吳家虎口的一塊肥肉。”夢蘭猛地擡起頭,雙眼有清淚灑落,像被抽幹了力氣般,“與虎謀皮罷了。”
“蘭兒。”任紫仙的目光閃過不忍,但也說不出辯解的話,誠如她所言,她就是在與虎謀皮。
氣氛陷落之際,一聲嘶鳴打破了寂靜。
“我朋友!”夢蘭驚恐着朝聲音的方向而去,任紫仙趕忙也跟了過去。
但其實任紫仙内心沒有太多波瀾,今日的事本就處處透着詭異,隻是到了竹林口,觀夢蘭反應她方才明白緣由,她不是沒有察覺虞今朝和祁天阙,畢竟已是大乘境,順水推舟讓他們進去隻是不想拆穿了夢蘭,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輕易放過他們,不如讓他們進去吃吃苦頭。
所以入口處她動了手腳,想必他們此刻已然落入了陷阱法陣,隻是她沒想到他們會遇到玉無歡。
“别過去。”她剛忙拉住夢蘭。
隻見前方竹林環繞着虞今朝和祁天阙,兩人雙眼緊閉,面色痛苦,若是仔細看去便會發現他們的身上有好多隻半透明的手,在向下拉扯着他們。
“怎麼會?隻是兩個少年人,身上怎麼會背負着這麼多人的因果?”任紫仙都止不住此刻的詫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