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兩邊的樹叢像是被飓風帶動,劇烈地聳動起來,可頭頂依舊是青天白|日。
如此,事出反常必有妖。
就在隊伍中的人被聲音吓得紛紛躁動不安之時,隊伍的前方傳來高呼聲:“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從此路過,留下買路财!”
話音落下,四周寂靜了片刻。
“噗嗤。”離向安先忍不住笑出了聲。
“白老大,你改行做山匪了?但你這僞裝也太...好歹把你招牌肌肉遮一遮啊。”跟他們兩人了待久了,離向安說話也學會戳人心窩子了。
荊九白一把扯下面巾,聽得一聲“倉啷啷”,一把刀橫攔出來,陽光下泛着寒光。
“少管老子,交錢出來。”說完,一副像是在等什麼的樣子,眼珠子左右轉着,倒不像是在等他們交錢。
于是,衆人跟他等了片刻。
過程中,一臉兇相的荊九白,面色漸漸漲紅,實在忍無可忍之際,對着空氣咳了兩聲。
這才聽見樹叢再次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兩邊冒出人頭來,手裡都拿着武器,沖他們威脅着。
原來是在等手下。
看來是剛剛改行,還沒熟悉好工作流程。
祁天阙看着這群毫無組織紀律的打劫團夥目光閃過一絲不可置信,離向安已經憋笑憋到臉快成了豬肝色。
虞今朝則是饒有興趣地打量。
寒霜虎一族勇猛,每次外族來犯都是沖在最前列,是以這些年折損極大,卻也極有威信,雖然出了荊浩這個叛徒,但赤昭翎也沒打算處置荊九白,甚至在軍營裡還給他留了位置。
但是那日荊浩暴露之後,荊九白一連消停了七日,再聽說他的消息時,他已經決意要離開獸族,自立門戶。
說白了,是他沒臉再在獸族待下去了。
雖然其他人不介意,但他骨子裡講義氣重情誼,是絕不可能在明知自己叔叔禍害了獸族這麼久,還能裝作無事發生地在獸族待下去的。
但聽說他走那日,他往日的兄弟跟着走了不少。
隻是沒想到,再相見是在打劫的路上。
氣勢給足了之後,荊九白才道:“沒錢也成,把她給我。”刀尖指向虞今朝。
虞今朝不假思索地走了出來,站在荊九白面前。
荊九白看着虞今朝,嘴型動了幾次都沒發出聲響,氣勢跟着落了下來,最後隻道:“走走?”
兩人在林間并肩緩步。
走了好一段,才聽到荊九白道:“叔叔心裡有氣,我是知道的。”
“當年我們寒霜虎一族,在魔聖門來犯時,擋在了最前列,戰況慘烈,援兵卻遲遲沒有出現,我父親帶着族人,苦熬了三天三夜,這期間他們有很多次機會可以棄甲逃脫,但是他們背後是家園,所以他們撐了下來。”
虞今朝看向他,靜靜地聆聽他故事。
“到了第七日,援兵才出現,但是我父親他們已經油盡燈枯,卻還是拼了命耗盡了魔聖門的精銳,最後援兵擊退了魔聖門,保下了獸族,但我父親他們再也沒回來,後來我叔叔和母親力争真相,調查出是百夜鬣狗一族,壓住我父親求援的信息,為了減少自己的損失,盡可能拖長我父親他們消耗魔聖門的時間。”
走到湖邊,荊九白垂眸,用力将一個石頭踢進水裡。
“最後百夜鬣狗一族的族長以及這件事的相關人等都被拉上了斬魂台,他們死了,我們卻一點也沒有開心起來,叔叔怒氣郁結,母親整體憂思,再後來弟弟三歲生日那年,母親帶弟弟離開了獸族,我便再也沒有找到他們。”
他伸出手,手心裡是一個嬰兒拳頭大小的半透明珠子,裡面有一片景色,還飄着雪。
“我的禮物,也再沒送出去過。”
虞今朝順勢看過去,那珠子的景色做的精細無比,想來是他極為用心之作。
“我從那時便發誓,此生絕不給自己留遺憾,有仇就報,有恩就謝,絕不能再讓猶豫錯過機會。”他的目光變得堅定,握着雪球的手伸到虞今朝面前。
“我看得出來,他們兩個都聽你的,雖然你這恩...但也算救過我,這個送你了,替他們一塊收下吧。”
見虞今朝沒有動作,荊九白再次躲閃着垂下眼眸。
“我這故事在獸族不是秘密,我心裡憋得慌也沒法講給誰聽,你是第一個聽到的,這就當是我的酬謝...”
話還沒說完,荊九白感覺手上一松,緊接着被放上一袋更有分量的東西。
他再擡頭時,虞今朝已經起身朝外走去。
他打開袋子,發現那是滿滿一袋的補靈丹,卻和外面售賣的不同,蘊含更充盈精粹的靈力,市價恐怕萬金不敵。
價值還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這個丹藥的作用。
荊九白一直清楚自己的優劣勢,若是對戰之間,計謀算計他定然不行,但勝在他體魄強健,剛進勇猛,是以他每每落于險境都會以命相搏,雖然次次都能化險為夷,但他自己也清楚,這并非長久之計。
極限爆發耗的是他的本源,他的命。
“喂,你——”荊九白回過神來的時候,虞今朝已經走得很遠了,他望着那個背影,鼻子皺了皺,又拿手蹭了蹭後,才改口問道:“這算什麼呀?”
“買路财。”